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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奴俏脸别过一旁,红着脸道:“这也是屯里的风俗,如今少不得入乡随俗了,只是你心里有个忖量就好,给婆母看过便罢,我的东西要是给外人瞧见了,却不能与你干休……”
三郎听见,心中怜惜爱慕,遂将那喜帕垫在娇妻身下,一面解了寝衣,新婚夫妻难免殢雨尤云,山盟海誓,书中难以尽述。
到第二日,那张三郎因为做了几年更头儿,向来是浅眠警醒的,因听见房里有些响动,兀自醒了,但见碧霞奴早已起来,正背对着他坐着梳妆,想来已经趁着没人洗了头发,这会子又刷了灯油柿漆,拿一个团扇正扇风,只求速干,扇了会子,早已娇弱无力,只得放下,又拿调好的黛来画眉。
三郎瞧见浑家梳洗,满心欢喜,因悄悄儿的起来,鹿伏鹤行,来在大姐儿身后,一手捂住了嘴儿,一手就搂了纤腰。
果然碧霞奴就要叫出来,且喜给三郎捂住了,不曾惊动人的,回头见是丈夫淘气,恨恨捶了他的胳膊两下,低声道:“头天在你们家就淘气,万一叫出来,只怕婆母听见倒要说我新媳妇子急脚鸡似的了……”
三郎因笑道:“三奶奶别恼,原是见你一个坐着,怪孤单的,所以来逗你取个笑儿罢了,只是今儿起得这样早,昨儿我见姐姐大有不胜之态,心里着实担心着。”
碧霞奴听见这话红了脸,啐了一声道:“劝你悄声些儿吧,叫人听见了什么意思呢?这会子也不早了,只是这个头发费时费力,旁的倒还好说,你且放我起来,再去睡睡,我也往厨下走走,掂对些吃食,今儿才来就躲懒,叫人怎么看我呢……”
说着,推了三郎两把,叫他自去歇着,三郎索性了不睡了,就要起来,大姐儿因服侍他穿戴了,伸手往脸盆架子上的铜盆里头探了探,说道:“还好,我估摸着你是要早起的,方才赶着烧了滚滚的水来,这会子正温着,你若是爱那烫的,我再去弄了来。”
三郎见浑家心细,心中如何不喜,早一把搂在怀里笑道:“就是恁的最好,往日里不过雪地里头抓两把抿一抿罢了,这样的福却是头一遭儿享的。”
说着,就着盆里洗了脸,大姐儿又递过一块东西给他,三郎却不认得,接在手里一瞧,是个长方儿的金纸包着,上头精致细密的纹样儿。
打开来一瞧,倒是块上好的香胰子,因笑道:“这个我倒是见过的,原是你们女孩儿家金贵,弄了来梳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没得糟蹋东西做什么。”
大姐儿道:“这是前儿我托那货郎大哥办来的,听见是西洋玩意儿,大镇店的线儿铺里头得的,不是寻常货,所以陪了来,你且用用,也是我一番心意。”
三郎听见浑家这般说,只得用水晕开了,洗了两把,果然香甜,因笑道:“怪到往常泡澡堂子的时候常听见人说,这香胰子最是个爱物儿,洗一块倒要吃两块……”
逗得大姐儿扑哧儿一乐。
眼见窗外头有些光亮了,连忙说道:“你且在屋里坐坐,帮我拾掇了炕上,棉被收进炕柜里就罢了,旁的不用你沾手,我去厨房走走,应个景儿。”
三郎点头答应着,送了浑家出去,回来叠了被褥,放进炕柜里头,忽见枕边搁着大姐儿的喜帕,上头赫然一枚处子元红,映在雪白的丝帕上面,十分光洁可爱,赶忙珍而重之收进怀里,不在话下。
却说大姐儿来在院里依旧静悄悄的,便知王氏与四郎、五姐兀自沉睡,因进了厨房,捅开灶烧热了锅,先把头天席上收下来鸡汤热了,瞧那盖碗底下,金银蹄的折箩还有一碗菜,搁在案板上剁得细碎,合着鸡汤煮了一锅烂肉面。
见有腌菜缸子,开了来看时,但见只有糖蒜、咸蒜并萝卜干、地瓜秧子,总无十分可吃之物,只得一样捡了一点儿,细细的切了葱花儿,拿香油一收,外加槽油一拌,预备下四个吃碟儿,下饭用的。
一面又起个小炉子,单熬了一锅白粥,见有昨儿席上收下来的大鸭子,撕了一点子腿子来,熬进粥里。
一面笸箩里头瞧见十来个鸡子儿,不知婆家的规矩,倒不敢十分用。
忽然昨儿自己陪来的一筐喜蛋,连忙捡了几个,拿清水洗净了蛋皮,就插在粥锅里煮了,预备等一会儿吃饭。
大姐儿忙了半日,小厨房已经拾掇得整整齐齐的了,方见那王氏慢条斯理儿的出来,一面打着哈欠,手上按了按发髻,碧霞奴隔着窗子瞧见了,不等她伸手,赶忙来在近前打起帘子来。
那王氏故作惊讶,大惊小怪的道:“哟,这才多早晚就起了,昨儿闹了一日,今儿起得倒早,偏生生得这样单弱,累坏了可怎么好呢?我们老三也是个没算计的,不知道心疼人。”
一面说,一面就走进来,见灶上做了烂肉面,又煮了粥,吃碟儿都预备下来,好精细的刀工,脸上越发有了笑模样儿道:“老三家的好手段。”
碧霞奴连忙谦逊,一面笑道:“媳妇儿才来,不敢和太太比巧,只求太太别嫌弃我们粗笨,有不到的地方儿太太只管说我,媳妇儿学着办就是了……”
那王氏见这乔大姐儿生得漂亮,难得倒是这么个好温克性儿,心里虽然欢喜,却又犯了脏心烂肺,因支吾了她两句,便抽身出来,直奔新房里来。
这厢三郎在新房收拾整齐了,只等大姐儿开饭,待要去厨房里帮衬,又怕给母亲撞见,絮絮叨叨又要说他半日,只得耐着性子坐着,忽然想起昨儿四郎来家,自己因要招呼宾客,无暇说他,如今时候也不早,不见他那屋子有人起来,不如趁这会子没事,去唤了他起来,认真劝几句,管他听不听呢,自己少不得要唱个黑脸儿,尽一尽父兄之责才是。
打定了主意,抬脚要往外走,也没理会,一打帘子,迎面撞进一个人来,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瞧原是寡母王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忍住笑扶住了道:“娘这会子跑来做什么呢?”
☆、第44章见喜帕回嗔作喜
王氏只怕大姐儿听见,连忙摆了摆手打个嘘声,一面梗着脖子往厨房里瞧,但见乔大姐儿没出来,方才放了心,推推搡搡的把三郎轰回屋里,啐了一声道:“你少和我装神弄鬼儿,难道昨儿吩咐你的事就罢了不成?到底得了没有,快拿来与我瞧瞧,也是去去你浑家的嫌疑。”
张三郎听了,虽然早就预备下了,到底心中憋着劲,也没甚好气,取了来向他娘眼前一晃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您老瞧清爽了,可别又浑赖起人来。”
那王氏定睛一瞧,果然喜帕上头端端正正的一点处子元红,这才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孩子,难为你,如今自是没说的,必然是你屋里的知道你是个上劲的孩子,又穿官衣儿,虽然家境贫苦些,架不住人又实在,又有出息。
想来她是闺门里的女孩儿,自幼父母疼爱,如今宁可下嫁,只要人好,会疼人的,若是图个门当户对,嫁了大家子,未必就好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儿恁般看重她,之前都是你老娘脏心烂肺了,好孩子,你莫嗔我多事。”
三郎原本占了理,意欲说他母亲两句,如今见她回嗔作喜,自家反而不好得理不饶人了,只得说道:“娘也不用多说,只要日后彼此担待些,比什么不强?想来娘从院中过来时也瞧见了,我那屋里的是个夙兴夜寐兢兢业业的性子,咱们若是只管存着疑,不肯真心相待,岂不是寒了她的心么……”
一席话说的那婆子哑口无言,又有些愧意,只得笑道:“你说的是,方才瞧见媳妇儿好手段,咱们家那些个亲戚妯娌们,算上五姐,拢共不如她一个……明儿过几日我就打发了你们上城住去,不用在我跟前儿立规矩,论理孝顺倒不在这些小事上,还要加把劲儿开枝散叶的为是。”
三郎唯恐母亲村话给碧霞奴听了去,连忙口中支吾答应着,一面说道:“眼见也大天光的了,怎么四郎和五姐还不起来,娘去绣房里唤了五姐梳洗吧,我去叫四郎起来。”
说着,打发他母亲出去了。
这厢来在四郎房里,但见睡得四仰八叉的,全没有个念书人的样子,只得摇头苦笑,一面推了推他兄弟道:“今儿你嫂子头天在家,且醒醒儿,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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