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二岁那年，魏于蓝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不敢奢想的好梦，梦里有个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时常偷偷溜到马厩来找他，与他谈书论道，无话不说，守着共同的小小秘密。

他很欢喜，又很惶恐，时时害怕梦醒，而在不久后的一天，梦果然醒了。

几次三番下来，到底有侯府下人撞见，告到了秦之越那去，小胖墩儿头一回没有冲动，强压怒火，等到龚清漪离去后，才率人杀气腾腾地赶到马厩。

他一脚踹去，魏于蓝猝不及防，手中书卷飞入雪地。

秦之越像要吃人一般：&ldo;搜，把那些书都搜出来，这贱奴手脚不干净，居然敢偷到龚家小姐身上！

&rdo;

那是一场比想象中还要残酷的审讯，魏于蓝被吊在马厩门口，秦之越一定要他承认自己是窃书贼，卑鄙地偷了龚清漪的东西，否则就不放他下来。

但无论如何逼问，魏于蓝吊在风雪中，俊秀的眉眼低垂着，始终一声不吭。

秦之越于是更怒了：&ldo;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马夫之子，又脏又臭，还想吃天鹅肉，说，你就是个窃书贼！

&rdo;

整整一夜，天地凄寒，魏于蓝挺直着背脊，怎么也没有松口，等到第二天龚清漪闻风赶来时，他身上的血已经凝结，面色惨白如纸。

龚清漪一下水雾蕴满了双眸，扭头冲秦之越道：&ldo;你快把人放下来，书是我送的，不是他偷的！

&rdo;

秦之越裹着狐裘，从鼻子里哼了声：&ldo;我说是就是，这是我侯府的家奴，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rdo;

&ldo;你！

&rdo;龚清漪气结，又抬头看了看吊着的魏于蓝，一跺脚：&ldo;好，那我们来打个赌，赢了就让我带魏于蓝回家，输了随你要什么，你敢不敢赌？&rdo;

一说到&ldo;赌&rdo;，秦之越眼睛明显一亮：&ldo;赌什么？&rdo;

马厩门前吊着的魏于蓝也抬起头，苍白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但龚清漪已经高声道：&ldo;就赌你平日让书童们玩的无聊把戏，雪地背书，谁先撑不住谁就输！

&rdo;

秦之越一愣，打量着龚清漪摇头道：&ldo;这不公平，你是个女孩子，身子弱，风一吹就倒，怎么能和我来比呢？&rdo;

龚清漪冷笑两声：&ldo;自然不能跟你这一身肥肉相提并论，所以我要比你少脱一件衣裳，这样才互显公平，你觉得如何？&rdo;

秦之越生得胖，平生最恨别人拿这个刺他，他一张脸立刻就涨红了：&ldo;好你个死丫头，在我面前就这么牙尖嘴利，赌就赌，那赌注呢？&rdo;

他把身上的狐裘狠狠摔在地上，&ldo;寻常赌注我可看不上眼！

&rdo;

&ldo;输了，我就把自己赔给你。

&rdo;龚清漪孤掷一注般，目视着秦之越：&ldo;我答应和你定亲，你赌不赌？&rdo;

&ldo;你是说真的？&rdo;秦之越脱衣服的手一顿，转怒为喜。

&ldo;以我龚家的玉章为证，言出必行，永不违誓。

&rdo;龚清漪说着解下腰间一枚玉章，在风雪中晃给秦之越看。

秦之越盯了半晌，抚掌大笑：&ldo;好，好极了，慡快，四姑娘你就等着进门给我当小媳妇吧！

&rdo;

满场小厮跟着一起哄然大笑，龚清漪却冷着脸不理会，只走上前，将玉章一并挂在了马厩前，魏于蓝艰难地开口：&ldo;不要，不要和他赌……&rdo;

龚清漪掏出手巾为他擦拭了唇边的血渍，柔柔一笑：&ldo;春书冬赌，那次我说错了，是春雨宜读书，冬雪宜豪赌，我不会输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