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邻爱穿羊绒制品，脱去大衣，里头就一件薄薄的毛衣，衬衫领子从圆领处翻出来，看着跟过春秋似的。

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打趣着向姚若邻请安，人还未坐下，酒就已经满上了。

青瓷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陈年酱香，姚若邻一嗅到这老酒的味道就发憷：&ldo;我快饿死了，先给我舀碗热汤，酒等下再跟你们喝。

&rdo;桌上有道红枣乌鸡汤，搁那小女孩眼前，看样子是归亚南专门给他女儿点的。

归亚南将汤碗递给他，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ldo;沛沛，这位也是爸爸的朋友，该喊他什么呀？&rdo;

小姑娘抬起头，想也不想就下意识喊：&ldo;叔叔好。

&rdo;轮廓像极了归亚南，鹅蛋脸，有点不明显的美人沟；眉眼却更像她妈妈，两道浓淡相宜的眉，一双水亮透澈的杏仁眼。

姚若邻一贯最怕小孩子，家里有几个喊他舅舅的小霸王，每回见了他就拿玩具枪打他，把他当做最难的靶子决胜负。

塑料子弹打在身上挺疼，又不好还手‐‐他玩枪亦玩不过这群小辈，参与枪战只会更疼。

可看到文静漂亮的小女孩，又机灵又乖巧，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夸奖道：&ldo;沛沛真聪明。

&rdo;眼角余光自归亚南脸上掠过，&ldo;比你爸小时候的眼神厉害多了。

&rdo;

他和方祁连称得上穿开裆裤的交情，还没学会说话就先学会打架。

跟归亚南则是上了幼儿园以后才互相熟悉起来。

那时节大家少不知事，姚若邻五官未长开，比现在还要秀气圆润，美术老师教他们画男孩子，一个圆圈当脸两条缝作眼，中间点一笔，下面画道弯儿；画女孩子，却一个大圆圈上生出两个黑葡萄似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

归亚南便指着画说：&ldo;姚若邻，你是女孩子。

&rdo;喊了他大半个学年&ldo;若邻妹妹&rdo;。

害得姚若邻念到小学甚至初中还被以前的同学笑，女孩子不可以进男厕所。

然后去揪他的头发，给他扎辫子。

方祁连似乎就是中考前后，保送了母校的高中，闲的没事就学人早恋，谈了一个长得与姚若邻挺像的女同学。

过生日送她钻石发夹，在江边河滩上就着明灭渔火帮她别上，昏暗中的那一瞬，叫他分不清亲手抚着发丝的人是姚若邻还是其他人。

不知何时种下的情愫，悄然发芽。

忆起陈年旧事，方祁连烟瘾就犯了，隔着酒桌点了一支烟，在烟雾迷蒙中看姚若邻经年未改的模样，脑海里冒出了从前读过的那句&ldo;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do;。

他心仪的人面仍在，桃花也正盛，只是早已翻过院墙，开进了别人的家里。

比不知何处去还要剜人心肺，灼人双眼。

方祁连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不留神被一缕烟雾呛着了，咳得满脸通红，眼眶都湿漉了些许。

旁边好友擅作主张将他的烟掐了，一边替他拍后背顺气一边埋怨道：&ldo;空调房里抽什么烟啊，难闻死了。

&rdo;

姚若邻闻言望过去，也数落他：&ldo;年纪轻轻的，烟瘾这么重，等你老了落一身的病，后悔都来不及。

&rdo;扬手驱散飘到沛沛眼前的二手烟，絮絮叨叨，&ldo;我公司里也有个老烟枪，肺不好，喉咙也坏了。

开会的时候多说两句话就猛咳嗽，离不开治疗咽喉炎的药，偏偏又戒不掉烟，最近还查出了脉管炎，听着特别吓人。

&rdo;

他说完伸手去掏口袋，摸了好半天才想起薄荷糖被秦少游拿走了没还，脸色&ldo;腾&rdo;一下也热得发烫。

方祁连眼尖，对姚若邻的一颦一笑都敏感得不行，当即酸溜溜地说：&ldo;谁啊？是那狗会长秦少游吗？&rdo;

&ldo;他不抽烟。

&rdo;姚若邻语气熟稔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