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ldo;铁打的江山，为啥硬是要搞垮！

&rdo;在&ldo;文化大革命&rdo;中，祖父虽然也遭遇抄家等冲击，但是他不是运动的重点--&ldo;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rdo;，又受到周恩来总理的保护和关心，因此，可以说生活在风暴中少有的相对平静的一隅。

他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清醒。

他曾讲过，国家还没有统一，对他估计不会怎样。

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也颇存感慨。

他曾对父亲说：&ldo;铁打的江山，为啥硬是要搞垮！

&rdo;对这场由上而下的大运动、大动乱，祖父在他以往形成的政治思维框架中，能找到怎样的解释支点呢？在&ldo;文化大革命&rdo;发生前的二十多年，他曾将&ldo;历史上的治乱循环&rdo;中由治到乱的过程归因为&ldo;不讲求进步方法&rdo;，即&ldo;不能随时代的变化而改进其统治方法&rdo;，并从各类人物的心理加以阐述。

如：&ldo;历史上大凡创业之主，其取天下也，多富有进取精神；其治天下也，无不反乎进步。

其不进步的原因，大概有这几点：其一，认为目的已达，无需乎再进。

其二，有骄傲之气以阻其进。

……其三，利用人民之惰性，以&lso;不进&rso;收拾人心，粉饰太平。

其四，为防功臣窃位，多采残害政策，使为人臣者敛迹，不敢言进。

其五，为防人民称乱，多采愚民政策，根本阻止其进。

其六，或因其生活偏于淫奢享乐，或因其思想集中于防内制外，根本无时以言进。

&rdo;这些归纳，在他面对的现实中，能有解释力吗？这场大运动，是&ldo;进步&rdo;还是&ldo;反乎进步&rdo;？是&ldo;随时代的变化改进统治方法&rdo;，还是不识时代变化而因循旧方法？在这样的思维架构中，能找到理解的答案吗？也是二十多年前，他曾研究过社会风气的流行，特别是自上而下的政治风气的流行：&ldo;大凡一种风气，若是由上而下的，总容易流行……政治上最容易养成有各种风尚，如时值乱世，便很容易有巧于规避、崇尚狡诈的风气；如时值升平，便容易有工于逢迎、阳奉阴违和敷衍因循的恶习；如主官好静无为，不喜进取，政治上便容易有粉饰太平、只顾场面的现象；如主官励精图治，振作有为，政治上便容易有颟顸操切、遇事生风的情形。

总之，上有好者，则下必有甚焉者。

&rdo;这些研究，对于这场大运动中流行的种种风尚，能提供理解的帮助吗？以我对祖父的了解，他是会思考这些问题的，虽然他通常不会说出来，至少不会明确说出来。

我后来回忆，他在特定场景下的某些只言片语和暗示性的动作，也许能够反映出他的某些思考和政治判断。

&ldo;文化大革命&rdo;的公开而明确的目标就是要解决&ldo;接班人&rdo;问题。

在1966年8月1日至12日召开的中国共产党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林彪被确定为接班人。

此后，从1966年8月18日至11月底，毛泽东8次接见红卫兵。

每次，祖父都被邀请并出席了多次。

这使他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毛泽东和其他领导人，包括林彪。

他出席后回到家中，有时会说上几句观感。

有一次他向父亲和祖母伸出两个手指--意味着&ldo;二号人物&rdo;，说，他的神情很奇怪，目光游移。

祖父接着说，看上去气色不好，好像是有……说到这里，他把大拇指和小拇指张开，做了一个&ldo;六&rdo;的手势。

从祖父房里出来，我问父亲，那个&ldo;六&rdo;是什么意思？父亲说，你不懂！

没有回答我。

林彪事件发生以后，我再问父亲这个问题，父亲说，那是指抽大烟。

祖父看林彪气色、精神都不好，像是用鸦片来提精神的人。

祖父这些简单的言语和姿态似乎反映出他的一种感觉：这个接班人的确定性是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