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默然听着，仿佛只是听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唯有她自己知道，淡淡垂下眼睛挡住了渐渐的心酸，心有戚戚，斗了这些年，不是不兔死狐悲的。

&ldo;事出突然，还望王爷原谅老臣刚刚的失仪。

&rdo;杜江又缓缓踱回理石书案前，眼陡地一花，案上书本、笔镇、纸砚搅成了一团，脚下不禁一歪，几乎是跌倒在椅上，银白的鬚眉瑟瑟微颤。

所有人一惊，陈启封旭忙要上前，却被杜江扬手止住：&ldo;您和昌王爷先回避到外室。

&rdo;

陈启张嘴还待要说什么，却见杜江虽老迈不堪哀恸欲绝，但是眼里却是泄了底，阴狠的眼神将陈启震了震，只老老实实的封旭出去。

杜府书房外室，楠木冰梅八角退光漆绿的月牙落地罩，南面一通是明窗，百竿凤尾竹，映着纱窗，都成浓绿。

外室未设火盆，可陈启来来回回焦躁间，出了密密麻麻一头汗，封旭却连眉都不曾动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启到底忍不住：&ldo;太静了，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rdo;随即想到了什么，陡地在封旭面前站住身，极低的声音惊道：&ldo;不会是毒发作了?!&rdo;

封旭手指在黄梨木制的桌子上面扣了两扣，缓声道：&ldo;不可能，陈瑞亲口说过，蝎蛛毒五日后方见效力，绝不会这么快，再说还有杜阁老，她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父亲……&rdo;

话说到最后封旭却打了个寒颤，后背的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再顾不得什么，直直来到书房外，高声道：&ldo;阁老!阁老!&rdo;

将晓未晓五更天，满院中森森竹影，鸦雀无声，唯有一点一点雪白的影子轻轻翻拂在窗纱上，希希莎莎响。

细看时，竟是雪花。

接着又是一片!

接着又是一片!

&ldo;下雪了!&rdo;几声惊喜的尖音在远远处几乎同时响起。

一个冬日无雪，却在今日落下了。

封旭则丝毫觉不出欢喜，落雪这么一大庄事里面却毫无声息，心里慢慢生出几分不妙，再不犹豫推门闯进了书房。

定睛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李原雍趴在地上，暗青的便袍与屋樑上吊下来的几盏灯笼辉映，惨淡成一片。

陈启上前，将李原雍反转过来，他脸上青白交错，探了探鼻下和颈侧，竟是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陈启面色先白后红，尔后重重跌坐在地上：&ldo;她没用蝎蛛毒，我们到底小看了她……&rdo;

封旭一阵头昏眼花，只得扶住墙。

歪在上首的太师椅中的李太后此时却挣扎抬起头，双眸满是淋漓的血色，金钗玉摇落了一地，半蓬头发散了开来覆在脸上，跟着她的人一起，止不住地哆嗦着。

&ldo;败棋……&rdo;

僵硬十指鹰爪似的朝空中虚爪着，那样的力道骨节都在发白，似要生生撕碎着什么。

但随即，便没了声息。

封旭呆住，好半晌才想起杜江。

杜江仍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只静静歪头，静到封旭的心&ldo;唰&rdo;地一下，停跳了一拍，手里哆嗦着，整个人都苍白得失了血色般，快步来到桌案前疾呼道：&ldo;阁老!!阁老!!!&rdo;

杜江的头软软的垂著，上半身也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封旭蹲了下去，捧起了他的头，扯下他的一根头髮伸到他的鼻孔前，那根头髮纹丝未动。

看着眼前透出一丝尸青苍老面孔，任谁都不敢相信那是前一刻还在身旁运筹帷幄的人，封旭微眯眼睛，手指慢慢扼在掌心：&ldo;她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放过……&rdo;

陈启脸色苍白，心底涌起一阵寒意，踉跄后退，脚下不知是被何物绊了一绊，险些坐到地，狼狈之至：&ldo;封旭，我们完了，我们完了……陈瑞、陈瑞是杜江忠心耿耿的一条狗，若知道杜江死了……我们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