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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便往邢岫烟房中来更换衣裳,只见炕上不过是炕桌、衣箱、引枕、坐褥,地下不过是条案、茶几、巾架、杌子,另有些茶筅漱盂等零星器具,空空落落,不多几件陈设,不由问道:&ldo;我记得这里原本是只紫檀雕花炕柜的,怎么换了樟木箱子了?那个大理石面方桌又去了那里?&rdo;岫烟含羞笑道:&ldo;前些日子舅奶奶做生日,把两件桌柜当了几百两银子预备寿礼了。
我想紫檀也好,樟木也好,左不过是个盛东西的物什,不见得使了紫檀的,能另生出新衣裳来不成?便没再赎,另置了这个樟木的。
至于桌子,更不必了,咱们家上上下下统共十几口人,又不在这屋里吃饭,平白的放个石头桌子作什么?倒占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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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点头赞叹:&ldo;从前我家开着恒舒典的时候,只有收当的,没有当当的,如今竟也要当东当西的起来。
幸亏是你,肯耐得下这些长短,换了我哥哥的那位,还不知怎么闹呢?&rdo;便又问宝蟾害喜可好些了,这几日又嚷肚子疼不曾,有无与岫烟置气。
岫烟忙道:&ldo;他是重身子的人,就左性些,我又怎好与他计较?姐姐放心,姐姐的侄儿,难道不要叫我婶婶的?疼还疼不过来呢,那里会去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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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正在闲话,忽听窗外咳嗽一声,岫烟忙站起来,向宝钗道:&ldo;姐姐略坐坐,我去去就来。
&rdo;宝钗笑着扬声道:&ldo;蝌兄弟你做的什么像生儿?有什么悄悄话闲了不能说的,非当着我的面儿弄神弄鬼的,还不快进来呢。
&rdo;薛蝌只得笑着进来了,向宝钗做了个揖道:&ldo;并没什么防备人的话,为着姐姐如今出了阁做新娘子了,不比从前在家时,所以不好意思就闯进来,想叫媳妇出去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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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点头道:&ldo;原来我出了阁,便是外人了,说句话也要有这些礼节妨碍;这才几天,原先见着邢妹妹大老远的就要避开,说句话也脸红的,如今亲亲热热起来,就拿我一个做外人了。
&rdo;说得薛蝌、岫烟一齐羞红了脸,低头含笑不语。
宝钗不好再说,因道:&ldo;我正要去看看宝蟾,倒是赶紧离了你们这里,免得碍着你小两口,心里不定怎么骂我呢。
&rdo;说着起身便走。
岫烟忙拉住了,满面羞红向薛蝌道:&ldo;姐姐不是外人,你有话只在这里说罢。
&rdo;薛蝌也忙红着脸陪罪。
原来自应天府案发,薛家自户部除了名,削去皇商之职,又缴没恒舒典等家业,薛蝌为了官司奔波,花去许多冤枉银钱,加上宝琴出嫁、薛蝌娶妻、贾薛联姻诸件大事,家底尽已空了,除去自家居住的一套院落之外,余的几间房舍也都变卖了。
邢岫烟过门后,便遣散一概仆妇,只留下两个极小的丫头伏侍薛姨妈茶水捶背等事,至于针黹炊煮一应杂务,俱是邢岫烟亲身打理。
薛蝌因见饭时将近,欲唤岫烟出来下厨,又因宝钗在他房中说话,便又改主意欲去酒楼里叫一桌菜来,却为银子收在岫烟房中,不得不唤他出来商议。
宝钗听了始末,笑道:&ldo;这又有什么可瞒人的,也值得这样鬼鬼祟祟?难道我不知道家里的事,还要你们这样遮遮掩掩的,讲这些虚礼?不过是家常便饭,我就同妹妹一道准备起来便是,两个人又正好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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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蝌笑道:&ldo;姐姐是客,怎么好教姐姐下厨的?&rdo;宝钗笑骂道:&ldo;才说你把我当外人,现在又说起客人来了。
&rdo;岫烟忙道:&ldo;姐姐愿意陪我,正巴不得呢,只怕脏了这身新衣裳怪可惜的,倒是换一身的罢了。
还是换姐姐从前在家做女儿时的衣裳呢,还是换我的衣裳?&rdo;宝钗眼圈一红,勉强笑道:&ldo;就是你的衣裳,随便拣一身与我换上罢了。
&rdo;岫烟会意,果然依言开了箱子,找了件八成新京南绣茧绸罩袍出来,薛蝌忙避了出去。
宝钗披了袍子,一边系带子,一边想着他小两口万事有商有量,好不亲热,再想想宝玉对自己的冷淡疏远,无异冰炭之别,心下益发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