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微微一笑。

她要的便是这句话。

马佳&iddot;芸珍打着油毡纸伞走了，留给了景宁一个摇曳多姿的背影；那些本想看热闹的宫人，见其中一个先行离开，纷纷无趣地看向别处。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浙淅沥沥的小雨，院子里的方砖，都被浸湿成了一片暗灰色。

角亭外，那些站在院中央的，都是八旗包衣人里刚满十三岁的女子。

能被选进这钟粹宫，又能留到最后，无不是心思细腻、手脚利落的姑娘，五官模样倒在其次，周正即可。

妃嫔们都在亭里坐着，那些备选的宫女却要一直站在雨里等；半盏茶的功夫，溶溶的小雨就落了一头一脸，没人伸手去擦，只垂首静立，妆花了，衣裳湿了，也没一个敢动。

而角亭里的人，却是乐见她们受苦，更甚者，故意延长了挑选的时间，就让那些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子们在雨里头浇着。

‐‐这样，被挑走的，才会感恩戴德；到了殿里头伺候，也会更听话。

景宁撑起小伞，走了过去，将那些女孩子从前至后都细细打量个遍，却未动声色，仿佛没有一个能入了她的眼。

又招来内务府的宫人，在那小册子上一一查过了，不由微微蹙了眉头。

&ldo;李嬷嬷，在这新进宫的婢子里边儿，怎么没有一个卫姓的？&rdo;

李雅是吃过她苦头的，上次因为姜珥挨过的一耳光，记忆犹新，此刻听她问起，也不敢置喙，无不战战兢兢地回答。

&ldo;回禀宁主子，奴婢钟粹宫这儿带着的，却没有；不知广储司赵嬷嬷那头怎样。

主子恕罪，奴婢且问一句，主子要找的那人，是何出身？&rdo;

&ldo;下五旗，辛者库。

&rdo;

&ldo;这样……&rdo;李雅有一丝犹豫，顿了片刻，尔后道，&ldo;旗下人的包衣能进钟粹宫来受教习的，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辛者库罪籍的贱种儿；主子要找的话，非是去杂役房、织染局那样的地儿不可。

&rdo;

景宁听言，心底就是一突。

这么说来，她入宫两月有余，一直就在内务府通铺那儿……

后来，秋静果就去了广储司，冬漠也找去了浣衣局，却都没寻到人；还是晚膳时分，慈宁宫的瑛嬷嬷来了，身边，跟着一个瘦小枯干的女孩子。

那满身的伤痕被藏在裙子里，脏兮兮的补丁褂子，莲头垢面，一张瘦削的小脸儿，苍白，憔悴，就像从市井捡回来的乞儿。

&ldo;宁主子，人给您带到了，老奴也告辞了。

&rdo;

瑛华将小姑娘送进承禧殿的寝殿，冲景宁欠了欠身子，便转身离开。

景宁回了个礼，忙招呼秋静去送。

寝殿内，精致的琉璃盏璀璨明亮，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女孩儿怯生生的脸，一双如小鹿般动人的眸子，晶亮，慌恐，生生的叫人怜惜。

&ldo;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说话。

&rdo;

景宁坐在炕上，询问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冬漠走过来将云腿桌上的油灯盏点得亮些，一并将西窗的木杵子支上，透进来一丝沁寒。

那女孩子低着头，声如蚊蚋，字字含了颤音：&ldo;回主子的话，奴婢卫氏&iddot;以菲。

&rdo;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四月芳菲尽，长恨春归：

尔芳，以菲……

景宁叹了口气，透过这女孩儿的眼睛，仿佛能看见另一张恬淡安静的笑脸，&ldo;既入这宫门，便是这宫里头的人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如何？&rdo;

以菲将头垂得更低，敛身，战战兢兢地再拜：&ldo;奴婢谢主子赐名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