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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倚着被卧,无精打采地说:&ldo;倚红姐姐来啦?我不想再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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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诧异道:&ldo;什么?你不想跳舞?你说了算呀?你是清音阁的清倌人,你不跳舞,难不成想接客?&rdo;
沈菀两只大眼睛望着床角帐顶的鎏金蟹爪菊花钩,空空洞洞地说:&ldo;从前我那么辛苦地练习歌舞,就是想着有一天要表演给纳兰公子看,现在他死了,我还跳舞做什么呢?&rdo;
倚红道:&ldo;可是不跳舞,又能做什么呢?&rdo;
沈菀忽然欠起身来,大眼睛炯炯地望着倚红说:&ldo;倚红姐姐,你说公子是怎么死的?&rdo;
倚红左右看看,紧赶两步踢掉了鞋子上床来,也拿过一个梭子枕靠在身后,凑近来悄悄地问道:&ldo;不是说得了寒疾,七天不汗,病死的吗?&rdo;
沈菀紧紧咬着下嘴唇,仿佛咬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咬得嘴唇沁出血来,到底忍不住,放声哭出来道:&ldo;什么病会死人那么快?相府里金银成山,什么样的好太医请不到?怎么就治不好一个&lso;寒疾&rso;呢?我那天去渌水亭宴演,纳兰公子还好好儿的,怎么说病就病,说死就死了?前一天还大宴宾朋,第二天就闭门谢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况且他自己就是深谙医术的,那天说起我的名字,还跟我讲青菀和夜合的药性,怎么倒能医者不自医了呢?&rdo;越说越痛,眼泪直流下来,漫过唇角,混着血迹,看上去几乎是凄厉的。
倚红一边替她揩脸,一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道:&ldo;你别说,连顾先生心里也直犯嘀咕呢,悄悄跟我说纳兰公子这病来得蹊跷,那天在渌水亭所言所行,做的诗,还有写的序,句句都透着不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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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正撞在沈菀心口上,由不得点点头,哽咽着吟起渌水亭诗序中的一段:&ldo;仆本恨人,偶听玉泉呜咽,非无旧日之声;时看妆阁凄凉,不似当年之色。
浮生若梦,胜地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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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似懂非懂,点头道:&ldo;顾先生也是这么说,我虽然解不开这些,却也明白&lso;浮生若梦,胜地无常&rso;八个字不是什么好话。
&lso;无常&rso;,可不就是人家说的索命鬼吗?多不吉利。
纳兰公子就好像明知道自己第二天要得场重病,死期将至,特特地把好朋友邀来团聚一回,告个别,再赶着去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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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哭道:&ldo;那天他见了我,说要是早一点认识,还有机会从容交往,我还只当他意思说相见恨晚。
现在想来,句句都是文章。
他分明知道自己时不久长,再没有机会同我交往了。
我走了那么多家药馆,问了那么多大夫,问他们什么是&lso;寒疾&rso;,有什么症状,可是没人能说得清楚。
痢疾,打摆子,咳嗽,高烧,都叫&lso;寒疾&rso;,哪有这么笼统定病的呢?我就不信那些太医国手会弄不清楚病症,只是不明不白给个&lso;寒疾&rso;,根本就是哄鬼的幌子,遮天下人的耳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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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听她说得大胆,吓得忙摆手令她小声,岔开话题道:&ldo;哎,那天纳兰公子不是约了那些先生做诗去的吗,说是什么咏夜合花,你一定记得他写的诗,背一遍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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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跪起身来,打床头取过一只桃木雕镂的玲珑匣子来,慢慢打开,只见里面衬着桃红软锦,摆着几朵已经枯干了的黯红小花,仿佛是夏夜里最后一点萤火,又像是一朵垂死的微笑。
倚红歪着头打量半晌,问:&ldo;这就是夜合花?&rdo;
沈菀点点头:&ldo;是那天我在渌水亭畔摘的,藏在袖子里带回来。
&rdo;拈起一朵,曼声吟道:
&ldo;阶前双夜合,枝叶敷华荣;
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