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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难得沈菀自己虽是一般汉女打扮,却能体贴各人喜好。

她原是行院里出来的人,最擅长察颜观色,做小伏低,对于脂粉之道比府中女眷另有一番见识,又能猜测觉罗夫人心意,常常于满汉搭配上有独到之见,深得夫人赞赏。

且觉罗氏喜作双陆、弹棋之戏,从前只有容若相陪,府中别无对手。

沈菀自小受教于清音阁,对游戏之道皆有涉及,虽不精通,然而天性聪明,一教就会,不久已经可以与夫人对奕了。

最重要的,还是她精熟纳兰词,出口成章。

当她抱着琵琶对着觉罗夫人弹唱一曲又一曲纳兰词的时候,夫人也就完全接纳了她。

参横月落,客绪从谁托。

望里家山云漠漠,似有红楼一角。

不如意事年年,消磨绝塞风烟。

输与五陵公子,此时梦绕花前。

‐‐《清平乐&iddot;发汉儿村题壁》

沈菀唱得缠绵,觉罗氏听得凄婉。

要知道,纳兰容若的诗词本是来自她的亲授,当娘的自然愿意看到天下女子对儿子痴心,而做老师的就更是得意于徒弟的功课得到众人赞捧。

觉罗夫人虽然早知道容若已经名满天下,被赞为第一词人,可是那些贵妇人陈腔滥调的吹捧,又怎抵得过一个真正来自民间的歌妓的现身说法呢?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儿子的词作被人谱了曲弹唱,不由一边听,一边问沈菀:&ldo;这词的意思你明白吗?&rdo;

沈菀自然是明白的,却总是乖巧地摇头说:&ldo;字面儿都懂得,意思却深,请太太指教。

&rdo;

觉罗夫人便很乐意地指教了,也说词里的意思,也说词外的故事。

沈菀这才发现,太太不喜欢聊天,却很擅于讲故事,满腹的经史子集,随口道来,煞是好听。

她告诉沈菀说:汉五陵高祖、惠帝、景帝、武帝、昭帝,唐五陵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都在长安、咸阳一代。

所以五陵公子,便指的是京都繁华地那些轻裘宝马的少年。

纳兰公子在词里说&ldo;输与五陵公子&rdo;,并不是说他不如那些纨绔少年,而是说他几度出塞,远离都城,把最好的时光消磨在绝塞边关的风烟寒雨里,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回到家乡的红楼,留恋花前。

这时候沈菀便不再装憨,而是适时地提出一两点自己的意见,再趁机多问两句公子的细事。

她对纳兰词太熟悉太亲切了,熟悉到可以举一反三,亲切到仿佛在剖白自己的心。

她谦卑地请教夫人:&ldo;公子词里不只一次提到塞外,也不只一次写到汉儿村。

他在《百字令&iddot;宿汉儿村》中说,&lso;榆塞重来冰雪里,冷入鬓丝吹老。

&rso;既然是&lso;重来&rso;,可见常去。

后面说&lso;牧马长嘶,征笳乱动,并入愁怀抱。

定知今夕,庾郎瘦损多少。

&rso;只是不大唱。

如今提起,倒让我想起来,这个&lso;庚郎&rso;的典故,也在公子词里常出现的,有一首《点绛唇》,是唱得最多的,&lso;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

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

&rso;以前只当作情词来唱,现在连上这首塞外词,才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rdo;

觉罗夫人点点头,说:&ldo;你知道把几首词连在一起来想,也就算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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