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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和边缘位置的重新调整成为&ot;后殖民论述&ot;的一个核心概念。
萨意得关于&ot;东方主义&ot;的著作发表之后,&ot;后殖民&ot;的种种术语进入了亚洲知识分子的日用辞汇。
自觉被推挤到边缘去了的亚洲人,突然发现了一个可以帮助他们重新攻回中心的武器。
当从前趾高气扬的西方知识分子现在低头作自我检讨的时候,第三世界和西方的知识分子之间似乎突然有了对话的可能。
在奥柏林校园里静坐示威的学生很可以理解,为什么中国共产党人在1949年后铲平了汾州传教士的墓地。
可是铲平墓地容易,调整两百年来盘根错节的边缘与中心关系多么不容易。
高声抨击西方文化霸权的亚洲人,我们,哪一个不知道:你的概念来自西方学者,你的术语借自西方著作,你的语言,如果要让这个世界真正听到,必须是西方的语言。
你根本没有超越你想要超越的阴影。
但是尽管如此,有些人已经觉得可以轻松一点呼吸了。
譬如好不容易摆脱了专制和贫穷的台湾人,比从前更能够心平气和地与西方人交往;因为不那么自卑,于是也就不那么自大。
可能是由于美国学者亨廷顿对于文化冲突的预警。
他认为第三世界对西方积怨已深,冷战期中意识型态的对峙会演变成文化与文化间的仇视与冲突。
亨廷顿警告西方要对其他文化群涌来的挑战及早戒备。
他的备战意识令人不安。
也可能是由于从阿尔及利亚传来的消息‐‐每天有西方人在那里被杀害,商人与传教士,老弱与妇孺。
我们惊讶地发现,一方面,&ot;后殖民&ot;的新思潮盛行,另一方面,义和团式的杀戮重新上演。
我们的孩子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写《白鲸》的麦尔维尔曾经写过一则寓言小说。
在一条船上,主人阶层虐待奴隶。
经过一场喋血叛变,奴隶英勇地起来推翻了主人。
接下来的发展,我们闭着眼也能想象:奴隶成了新的主人之后,开始暴虐地压迫新的奴隶;因为他们从不曾经验过与别人平等地往来,他们只能遵循过去的弱肉强食的模式,以暴制暴。
以暴制暴的后果?德国人是知道的。
凡尔赛和约使战败的德国人觉得屈辱。
这种屈辱感造成自卑,自卑需要自大来平衡。
希特勒所勾勒的富而强的德国,&ot;凌驾一切&ot;的德国,有它的群众基础。
但是当德国不再自觉屈辱,富而强起时,他们首先做的就是四出侵略。
二次大战结束,德国被四国瓜分占领,历史最恶质的循环又回到可悲的原点。
我不喜欢这本1903年写&ot;中国人都是坏人&ot;的书,我也不喜欢《北京五十五日》这部表现西方人无知却又屈尊的电影。
那么我喜欢什么呢?做儿童的时候,教育我的人告诉我建立一个&ot;富强&ot;的国家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可是历史也告诉我,在追求&ot;富强&ot;的路上,多少国家从屈辱中走出,向横暴走人,在更深的屈辱和更重的创伤下颓然倒下。
不,我宁可向往一个&ot;富而有礼&ot;的国家:我们受过长时的欺凌,却不愿老背着&ot;被害者&ot;的包袱做满眼血丝的复仇者;我们曾经是那被压在船底的奴隶,做了主人却不愿再压迫别人做我们的奴隶。
当世界文化的强势和弱势,边缘和中心在重新组合时,我们一方面大声批判别人的霸权,一方面不忘记警惕自己不成为另一种霸权,不论是对外国人,或者是对自己人。
&ot;富而有礼&ot;,我相信,才是真正的&ot;富强&ot;。
我当然没跟孩子说这么多;许多事情,有待他自己去发现。
我们闲扯了一会儿,月光照亮了半片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