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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一败涂地仍维持着“皇叔”
之尊的他,在昀凰现身的一瞬,仿佛受到一击重创。
他空洞的目光投向她,到此刻,终究流露了灰败与悲哀。
尚尧将他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中。
终于明白了,踏入长信殿,见到尚尧独自相候在此,诚王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欣慰。
到底只剩父与子,无间无碍。
却原来,又看错了他。
此间并无父与子最后的相见,却是好一双同心夫妻,携手看宿敌覆亡。
至亲骨肉,抵不过一介红颜祸水。
诚王看着华昀凰一步步走近,是美人还是妖物,是红颜还是白骨,已然混沌的看不清。
这双眼睛原来真的老了,老得看不清人鬼妖孽。
诚王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看见华昀凰垂首敛目,在尚尧身侧敛衣踞坐。
“昔日今日,每遇艰难之时,总在皇上身侧的人——”
诚王一字字重复尚尧方才的话,独目闪动,意味深长的笑道,“便是这位颠倒南秦宫闱的长公主,侍奉过陛下兄长的废太子妃,华昀凰?”
尚尧目光森冷,紧抿的唇锋一牵,身侧华昀凰却已先于他开了口。
“是我。”
昀凰徐徐抬起目光,长眉隐入浓鬓,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与诚王目光相触的刹那,瞳仁里幽光一展,似要将人的魂魄摄去。
迎着这目光,诚王的蔑笑凝结在扭曲脸颊。
华昀凰执壶斟酒,双手奉杯,缓缓平举过眉,朝诚王倾身道,“自回宫以来,昀凰身为晚辈,未曾向尊长问安,今日借陛下的酒,亦代陛下,谨祝长翁千秋永安。”
谨祝长翁,千秋永安。
一字字,从她唇间吐出,轻如呵霜,惊落尚尧心底,剧震如雷。
诚王震动之甚,竟似脸上每一道扭曲的疤痕都在颤。
尚尧望定诚王,心中激荡只流露于紧握成拳的手,与隐隐发白的骨节——深心里何尝不奢望唤上一声父亲。
然而一声也不能有,一念也不能有。
这个奢望藏得再深,终有一个人将他洞悉,替他圆满。
她依子媳之礼,敬了这杯酒,让他借她的口,唤了这声“长翁”
,了却夙愿。
诚王一瞬不瞬望了昀凰手中酒,玉杯素手,肤光与玉光一般冷。
他抬目审视这个一步步掠夺去他唯一珍宝的女子——这女子,哪里是人,分明是妖物孽障,不除之不能安宁。
当年行馆初见此女,一眼已惊骇,惊骇于另一副久已遗忘的容颜,再度浮现,唤回不堪悔恨。
昔日的自己逃不过那场罪孽,而今的尚尧,又成另一个自己,逃不过他的爱欲劫数。
到这一刻,不可见光的生身之父,却要借妖女的一声“长翁”
来相认,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悲之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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