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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听见通报,与夫人一同出迎,郭氏双眼通红,我拍着她的手背,说了几句“节哀顺变”
的话,她想到痛处,又拿起帕子,嘤嘤细泣起来。
拓拔冶一脸胡茬,憔悴了不少,已经不若那日在明光殿前失控的模样了,他是极擅隐忍之人,到了这个时候,礼数应对俱都周到,丝毫没有错处。
我被夫妇二人引入大堂,但见佛佑的生母形容枯槁,双眼抠偻得不成模样,一直扶棺恸哭,任凭左右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
拓拔冶见状无奈喟叹:“下妻实在伤心,失了礼数,还请夫人见谅。”
都是为人娘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断然没有责怪的道理。
我上前好言劝慰了几句,她也不应,茫然如游魂,只是一味地哭。
拓拔冶素日在朝中颇得人心,汉王府邸唁奠之人川流不息,夫妻二人陪着我上完香,正打算送我离开,就见下人拿了崔季渊的拜帖进来。
他往日与拓拔冶并无深交,倒是佛佑与希颜同窗数载,交契笃深。
崔季渊一袭素服缟冠,入灵堂后先行礼毕,郭氏点了香与他,他在棺椁前祭奠,又从怀中取出一篇诔文,忍泪念诵。
那诔词之中并没有提及佛佑的生平,只借一个父亲之口诉说哀思,短短数语,字字锥心。
汉王再难自持,涕洟俱下,捂着脸喃喃唤起“佛佑”
的名字。
我亦感同身受,不禁潸然。
崔季渊诵读完毕,将那绢帛点了火,化进炭盆里。
又在灵前默了片刻,用袖子抆了抆眼底,向汉王告辞。
拓拔冶将我二人送出大门,我问他:“崔大人,家中小郎的伤势如何了?”
崔季渊低头哑声道:“已经不碍性命了,劳夫人挂心。
只是烧伤了面皮,不大愿意见人。”
我轻叹一气,这事倒是听前往医治的太医回禀过。
他拱手又道:“清河崔氏虽然男丁兴旺,可臣膝下只有一儿一女,臣也不求他们将来显亲扬名、光耀门第,但求一个平安顺遂。
犬子生而侥幸,能得皇上青眼提携,命何乖薄,遭此飞来横祸,孩子伤得不轻,也吓得不轻,以后恐不能再为皇上效力,只能辜负皇上的栽培了。
臣在这里代他辞官,等皇上班师回朝,臣会亲自呈上他的辞官表,还请夫人能够体谅臣下。”
我无奈颔首,父母之心,人皆有之。
辞别崔季渊,登辇而去。
车入铜驼巷时,已经快到宵禁时分,街上几乎不见行人,风卷残叶,浸盛着一股肃杀之气。
“铜驼巷,巷铜驼。
今年杀小郎,明年斩崔渊。
胡马饮长江,拓拔死卯年……”
童谣之声清晰而诡异,入耳萦心。
我惊骇不已,连忙命人停辇,挑帘张望,不远处几个孩童跑过,一个白发白髯,素履皂绦的老者徐徐步来。
“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