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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穿着那条墨绿色连衣裙。
摄影机跟在邓远身后,缓缓推进旧楼。
墙皮色泽暗沉,外墙墙角甚至能看到裸露的红色砖头。
楼道里堆满垃圾,荒草从易拉罐和铁皮柜的缝隙里钻出来。
邓远的脚步非常平稳,他一口气从一楼上到四楼,速度不快不慢,到四楼,左转,第三个房间,他走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邓远站在没有窗户的窗边,平静道:“‘正心’搬走之后我回来过一次,就是这个样子……听说是附近的废品站把垃圾扔过来的。
这个房间,就是我和白娘娘的宿舍,那时候窗户外面都焊了铁丝网。”
邓远轻轻低下头,摆弄了两下裙摆:“从窗户望出去,隔着铁丝网,可以看到远处的镇上的灯光,其实那个镇子离这里也不远——我记得爸妈送我来的时候,我们还在镇上的餐馆吃了顿饭。
但是那种感觉就是,你看得见,也知道它并不远……可你就是到不了。”
片子每到这里,徐以寒都有一种胸口被紧紧勒住的感觉,呼吸变得滞重,同时有反胃感。
“我和白娘娘就经常站在窗前往外看,时间久了,他说,我像他妹妹,他说,没人的时候想叫我‘小青’。
我觉得挺奇怪的,但是在‘正心’,本来就没什么‘正常’可言——对吧?”
邓远的声音很轻,几乎显得缥缈了,“他想叫,那就让他叫吧……所以我成了‘小青’。”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就是两个月?但我觉得太久了,就像我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似的……我好像快疯了,最绝望的时候我告诉白娘娘,我想死。
他问我,死了之后会怎么样?我说,也许会投胎吧?他又问,投胎能投成女人吗?”
邓远笑了笑,“我说下辈子的事儿我哪知道,他说那你还是别死了。”
邓远把手臂搭在窗台上,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镜头下的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把一个乌黑的后脑勺留给观众。
他穿着裙子,穿着黑色低跟皮鞋,亭亭玉立在一片脏乱之中,简直像泥泞里凭空生出的一只白桔梗。
徐以寒想,邓远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不,不只是邓远,没有人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没有人。
“后来,有一天晚上,白娘娘唱《千年等一回》被大夫听见了,几个大夫就把他拉出去……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对他做了什么,直到十二点过他才回来,一回来,就倒在床上,继续唱《千年等一回》。
其他人都睡了,我就给他说,你别唱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出早操呢……我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没问,因为在‘正心’这太正常了,被拉出去打一顿,或者通几下电,太正常了……我叫他别唱了,他不听,还在唱。
过了一会儿同宿舍两个人被他吵醒,骂了几句,警告他再唱就喊大夫过来,他就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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