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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小时读诗也是喜欢那些声律好听的、意象优美的诗句,至于那些有哲理的诗也不大懂。

哲理诗写得最好的是陶渊明,我小时没有读过,也不知道如果读了会不会喜欢。

陶渊明的诗是我上大学时跟我的老师顾随先生念书时才开始读的,顾随先生非常喜欢陶渊明的诗,我也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陶渊明,并为之倾倒。

陶渊明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诗人,同样是哲理诗,你把陶渊明的诗与张九龄的诗做一个比较,就可以看出不一样。

张九龄是把人生的哲理用智力安排出一些形象而表达出来:&ldo;兰叶春葳蕤&rdo;是说兰花的叶子春天长得很茂盛;&ldo;桂华秋皎洁&rdo;是说桂树的花开在秋天也很有光彩;&ldo;欣欣此生意&rdo;是说四时的每一种草木,都有它生命的力量,它都能把自己生命的力量表现得很美丽;&ldo;自尔为佳节&rdo;是说每一种草木都各有它表现出自己生命力量的适当时节,都能欣欣向荣地把自己的生命表现出来,这是它本身,本身的生命,本身的光彩;&ldo;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rdo;,你哪里知道有些在山林隐居的人,喜欢兰桂的这种芬芳、这种美好,就把兰花或者桂花折了,拿到家里放到花瓶里养起来了;而张九龄就说了&ldo;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rdo;,草木自己开花那是它本来就有的一种芬芳,自然在生命中就展示它的这种芬芳,它的芬芳不是因为你要欣赏才有的,就是我们常说的&ldo;兰生幽谷,不为无人而不芳&rdo;。

这个道理其实很好,我长大了当然也都懂了。

但这首诗只是把一个哲理用形象给表现出来了。

朱熹的&ldo;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rdo;也是一首很好的诗,说这半亩大的一方池塘像镜子一样,天光、云影碧波摇荡,问一问这水为什么这样清澈,因为这水不是死水而是有源头的活水。

人也是要有源头的活水,就是你的生命要不断地充实,不断地成长。

这些道理当然是很好,但只是在说一个道理。

而陶渊明不是这样,陶渊明是结合了自己的人生体会,有一分诗意的感情,他的哲理诗,写得非常好。

我们来看他的《饮酒诗》中的一首: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

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

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

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

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

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这首诗有他人生的体验,有一份感觉和感情在里面,不只是由理性安排出来的形象的象征和寓托。

有的咏物词是出于理性的安排,是由思想把形象跟意思配起来的,而陶渊明不是,陶渊明真是有他生活的经验、他的体会、他的感情在里面。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陶渊明确实在那时黑暗多歧的仕途中,有过一段彷徨的日子,但是他没有在黑暗中迷失自己。

在陶渊明的诗中,我们可以体悟到,他以知命的委顺,泯没了悲苦;他以知止的固执,超越了迷途;他以闪烁着智慧的灯火,照亮了他的四周,终于找到了他所要走的路。

而且在心灵与生活上,都找到了他自己的栖息之所。

于是陶渊明欣然地从他周围的事物中,看到了种种可赏爱的人生妙趣,在&ldo;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rdo;之际,悠然吟出了&ldo;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rdo;的诗句。

这首诗中的两句&ldo;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rdo;,写得真是美,而且&ldo;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rdo;更是非常使人感动。

三、中学时代

我在笃志小学只读了五年级一年,第二年我家附近的教育部街新成立一所中学,叫市立第二女中,各年级都招,而且也招同等学力的,隔壁邻居家的女孩要去考,我也跟着去了。

结果以同等学力考上了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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