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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仙心想,自己真是碰上大好人。
千恩万谢之后,便揣起方子快快活活去抓药。
回去按方一用,果见成效。
这药仿佛藏着神道,不多天,傻二的头发渐渐变黑变亮,仿佛用油烟墨一遍遍染上的。
随后就眼看着粗起来,有如春天的草枝。
半月后,忽见每根头发都拱出乌黑崭亮的尖子来,好像蹿芽拔节,叫金家父女惊喜得直叫。
而且,用药以来,金菊花用新鲜的雪水泡药,拿它天天给傻二梳洗头发,眼看日长三分,过年转春,那一条光滑乌亮、又粗又长的神鞭完全复元了。
傻二耍几下,和先前那条并无两样。
这时候,外边到处传说,傻二没死,也没给洋人运到海外,他的辫子叫油灯烧断了,像秃尾巴鸡一样躲在老丈人金子仙家里。
于是就有好事的人,假装到金家串门,包打听。
金子仙反而从这些&ldo;包打听&rdo;口中套出,这些传说竟是打冯掌柜嘴里说出来的。
他想,没错!这些话正是自己告诉冯掌柜的。
幸亏那天留个心眼儿,真话没全说,否则人们都会知道神鞭是给洋枪子儿打断的,岂不坏了大事!这真叫他后怕得很。
他愈想愈气,直拍桌子,还要去找冯掌柜算账,但沉下心一想,对冯掌柜这种软弱的人,骂他一顿又有嘛用?别看这种人脓包,更坏事。
他心中暗道:
&ldo;这也应上一句老话:可怜人必可恨!&rdo;
傻二宽慰老丈人:
&ldo;何必气呢,明儿我上街一逛,露露面,保管嘛闲话全没了!&rdo;
第二天,金家父女陪着傻二城里城外转一大圈。
人人都看见傻二,也看见傻二头上耀眼的神鞭,传言立时无影无踪了。
看来,谣言不管多厉害,经不住拿真的一碰。
就像肚子里的秽气,只能隔着裤子偷偷往外窜。
尽管在外人眼里,神鞭威风如旧,但傻二的心里不是滋味。
那天,在南门外洼地上,看不见的洋枪子儿穿肩断辫的感觉,始终沉甸甸压在他心上,高兴不起来。
虽然他在众人面前强撑着&ldo;神鞭&rdo;的功架,&ldo;张我国威&rdo;的大匾依旧气势昂扬地挂在家中。
他五脏六腑总觉得空荡荡,没有根,底气不足。
这辫子在头顶上就像做了一个灿烂又悠长的梦。
现在懵懵懂懂地醒来,就像有股气从辫子里散了。
第12章神鞭(9)
近一年来,金子仙的日子不好过。
花钱买他的&ldo;八破&rdo;自来多是遗老遗少,而遗老遗少总是愈来愈少。
他每天唉声叹气,不知要念上多少遍&ldo;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rdo;。
但不卖画就没饭吃,肚皮常常会瓦解人的硬气劲。
他便改用费晓楼的笔法,给活人画小照,给死人画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