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的一想到这些，也就顾不上生儿子的气了，立即丢掉卷烟，一脚踏灭，与儿子同心协力地处理起儿子&ldo;捡的&rdo;女婴造成的突然情况来……

不消说，至此读者早已明白，这个女婴，便是被秦岑叫做&ldo;小妖精&rdo;的那个姑娘。

而乔祺父子俩将一切处理停当，也就是将一床新新的小被拆了；将弄在乔祺棉袄上的屎刷尽了；在屋里现拉绳晾起来了；现烧水给&ldo;小妖精&rdo;洗净了身子；炕上铺了他们自己的褥子。

用他们自己的被子将&ldo;小妖精&rdo;围住；还找了一个干葫芦敬献给她，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自娱自乐一会儿时‐‐北方冬季的天，早早地黑下来了。

那&ldo;小妖精&rdo;玩了一会儿干葫芦，便丢在一边不感兴趣了。

她从被子的包围中爬出，又在褥子上尿了一泡，于是父子俩又陷于措手不及的忙碌之际，而她爬到炕沿边，扬着头像嗷嗷待哺的小羊羔似的开始不停地咩咩叫。

当然，她叫出的是人话，反反复复只两个字是：&ldo;饿，吃……吃，饿……&rdo;

乔祺怕她冻着，更怕她摔到地上，急忙一步抢到炕边，将她重新用被子围住，硬将干葫芦塞在她手里。

而那父亲，跺了下脚，无奈地摇头叹气：&ldo;唉，你！

你！

你个好儿子！

你说你捡回家个什么不好？捡回只小猫小狗都比捡回家这么个&lso;小妖精&rso;强！

小猫小狗还知道专找个背人的犄角旮旯屙尿呢！

你看这么一会儿弄得这……这……&rdo;

当儿子的自觉理亏，只有低了头不出声的份儿。

伊人，伊人梁晓声

三十八

当父亲的就又跺了下脚，低吼：&ldo;你没听到哇？她说她饿，她才屙完尿完，这又要吃，你倒是让我拿什么给她吃？嗯？拿什么给她吃？&rdo;

儿子也不知道该拿什么给这&ldo;小妖精&rdo;吃。

他忽然想到了一并带回来的那书包，不禁朝炕另一端的书包看了一眼。

父亲的目光也落在书包上。

他怕&ldo;小妖精&rdo;等不及东西入口哭起来。

她刚才那几声嘹亮的哭声使他脑仁疼。

他已十几年没在近处听过小小孩儿哭了，而她竟哭得那么气焰嚣张！

谢天谢地，书包里有一整瓶奶粉，半瓶糖，还有一只带奶嘴儿的奶瓶。

&ldo;小妖精&rdo;一看见奶瓶，格格笑了。

而当父亲也当村长的大男人，立即转身又去烧水，冲奶……

&ldo;小妖精&rdo;捧着奶瓶自得其乐地喝奶时，父子俩趁机将褥子翻了过来，好让火炕再烘着被尿湿的那一面儿。

&ldo;小妖精&rdo;吃饱了，睡着后，父子俩才胡乱为自己弄了顿饭吃。

饭后，乔祺洗了脚，坐在床上用针细拨扎入其足的几处刺。

父亲，则替他刷洗他被泥水弄湿的棉裤腿。

父亲拧干裤腿，将裤子烘在炕头最热的地方，之后站在门外，吸着一支卷烟，接着进行被&ldo;小妖精&rdo;打断的审问：

&ldo;你说你捡的，你撒谎！

&rdo;

&ldo;爸，我没撒谎。

&rdo;

十五岁的坡底村的少年，村长的儿子，长那么大第一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