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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回答总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但是说说笑笑间的详和与宁静让严玉阙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论在严府还是绫锦院,总让他感觉周围的气氛很压抑,彷佛头顶上总是乌云密布,很少会见到拨云见日、云散天清的时候,总是处在这样的气氛下,其实他也习惯,但是经历过这种静谧的日子,便让人不想再去忍受那种压抑,即便那种气氛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和脾气而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豆豆的关系,严玉阙觉得自己和琉琦的关系也产生了很微妙的变化,有时候看着琉琦坐在案后整理帐目,或者坐在挑花绷子前编结一些较为简单的花本的时候,那种安静认真的感觉,就让他觉得那个人还是绫锦院的刘琦。
于是严玉阙发现,虽然「刘琦」这个身分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琉琦编造出来的一场骗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能相信,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表情也都是装出来,但在见了琉埼沉静的那一面后,严玉阙想,也许「刘琦」其实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或者那是他向往的身分,所以才会如此细心的去经营。
那天晚上,严玉阙留在锦麟布庄和琉琦缠绵之后,这样问琉琦。
「是不是其实你心底里也很厌恶自己的出身?」
以往严玉阙完事之后总是很快就起身去清理身上的秽物,只当情事不过是宣泄积压的欲望的一种途径,但是这几次,他喜欢背靠着床栏,慢慢回味一下还残留在身体里的余韵,偶尔两人斗斗嘴,斗着斗着就滚在了一起。
严玉阙发现原本心里还存在的抗拒,对于琉琦让自己变成只能对他产生情欲的懊恼,在一次又一次身体的亲密接触里逐渐淡去,于是两人之间的交合也越发纯粹,抛却了一丝一丝缠绕在心头的烦恼,欲望纡解的快意越发令人沉醉。
而情事过后的琉琦,也有着一种格外惑人的风情,听到严玉阙这么问,皱起眉头,像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却要思考什么很复杂的难题一般,那样子很是有趣。
他努力想了一下之后,却是摇头,道:「出身是我没有办法选择的,但是我们爷和我说过一句话,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但是每个人将来要走怎样子的路,那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严玉阙又问,「你对连玉楼抱着怎样的感情?感激?因为他给了你全然不同的生活。
还是无奈?因为他把你当做用来报复我的一颗棋子。
还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对你并不是太好……」
这一次琉琦思考的时间很长,长到严玉阙几乎以为他睡着了,低头看去,发现他用手指圈着自己的发梢,一圈一圈绕着,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回道:「爷是一个很严厉,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人,我还在天香阁的时候非常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凌虐的嗜好,每次都把我折腾得很惨。
但是我很想不通,明明那个时候连二也很惨,他却一直帮着爷说话,而且连二、连三他们自始自终都跟着爷,为他做事。
后来我以连五的身分留在他身边,才发现,其实爷内心很寂寞很孤单甚至有些胆小,那些严厉、冷漠、不近人情统统都是他修筑在自己周围用来保护自己的壁垒和屏障,有了这些,他才敢站在人前,但是代价就是没有人可以接触到他的内心,直到他遇到了厉捕头……」
严玉阙对于连玉楼的记忆就只到十岁前,虽然五年前有过一次见面,但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大多都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他一直以为连玉楼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于自己和严家的仇恨会扭曲他的性格,变成一个专横跋扈满是戻气的人,但从琉琦口中听来,他似乎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少年,只不过在自己周围加了一层硬壳。
心里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又来了,严玉阙发现,这些时日,自己时常思索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琉琦、豆豆,亦或者是连玉楼…… 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严玉阙应该对于旁人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
「大人……」琉琦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
「其实我觉得大人和我们家爷一样,内心深处一定有着和表面看起来不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
严玉阙不禁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琉琦坐了起来,和严玉阙四目相交,这样幽幽地望着严玉阙望了一阵,才开口,「如果我说,当时和大人讲,我许多年前在一个织坊遇到过大人这件事,并不是我胡编乱造出来的……大人会不会相信?」
严玉阙回想了一下。
「那时候小人不过一个小小的织工,所在的织坊接了严家的一笔单子,大人正好来巡视,看到小人编结的花本,还称赞了小人一番,说是让小人好好做,以后到京城绫锦院来找您,您这里就需要小的这样的挑花工……」
「其实那一年遇到大人的时候,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
第十八章
苏州程家有着当地最大的织坊,百台提花楼机、千名织工和绣娘,规模堪比朝廷设在苏州的织造局,世代以织造幕本锻为主,也产一些别的缎料,但只要一提到幕本缎,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苏州程家的。
年中的时候严家的铺子向程家订了一批布料,快近中秋的时候程家差人来说严大人要的布料都已经好了,是不是要去看一眼后再装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