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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甄宝玉见贾宝玉吃得愁眉苦脸,知他不惯,笑道:&ldo;人生至乐,莫过于&lso;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rso;。

今虽无雨,这&lso;瑞雪兆丰年&rso;却比甘雨更加祥瑞难得;你我说是初遇,实为故交,在此劫后相逢,荒郊偶遇,实乃赏心乐事。

纵无酒菜,又何妨以水当酒,煮韲为醴,虽寒冬噎酸虀,而甘之如饴;即雪夜围破毡,亦如坐春风。

岂非雅会?又何必长吁短叹,杞人忧天的起来?&rdo;说得贾宝玉鼓舞起来,笑道:&ldo;倒是甄兄豪爽有雅兴。

弟实惭愧。

弟方才进来古庙之前,在村里见了一个院落,看见有个女孩儿在纺线,当时只觉眼熟,倒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这会子才想起来,原是那年我随了琏二嫂子给秦氏送殡,在乡间见了一个村姑纺线,可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纺车为何物呢,还是那姑娘教的我。

&rdo;甄宝玉道:&ldo;正所谓&lso;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rso;。

你我生于膏粱,长于锦绣,倒上那里去识得他呢?这也平常得很,不为异事。

&rdo;

贾宝玉道:&ldo;不然,你道刚才那女孩儿是谁?原来便是那年带我去乡下的琏二嫂子的女儿。

如今我琏二哥哥、嫂子俱已过世了,只有这一个女孩儿,谁知竟沦落在这里,做了村妇。

抚今思昔,正是白云苍狗,世事难料,故而在此叹息。

&rdo;甄宝玉叹道:&ldo;人世间的缘法,原难预料。

比如你我,论起来几辈子的交情,谁知遍寻不见,倒在这儿遇上了,又是这么个境况儿,却往那里想去?如此说来,你侄女儿虽沦为村妇,然能自食其力,耕织为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rdo;贾宝玉道:&ldo;我也是这样想。

只是刚才我看见那女孩子纺线便觉出神,还并不为从前见过纺车,倒和一幅画儿有关,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rdo;甄宝玉笑道:&ldo;莫不是唐时张萱的《捣练图》?&rdo;

贾宝玉摇头说不是,甄宝玉便又道:&ldo;再不就是《停机》?《纺绩》?&rdo;一连说了七八样。

贾宝玉都说不是,又道:&ldo;我想起来了,竟不是什么名画,是一本册子,上面还有几句话,可惜记不真。

&rdo;甄宝玉罕然道:&ldo;你从那里见的册子?&rdo;贾宝玉道:&ldo;是我有一年做梦,梦见去了一个地方,偷看来的。

&rdo;甄宝玉益发称奇,讶道:&ldo;原来你也做过这样一个梦吗?那地方可是唤作&lso;太虚幻境&rso;的?&rdo;贾宝玉闻言大惊道:&ldo;莫非甄兄也做过此梦?&rdo;甄宝玉笑道:&ldo;岂止,我在梦里还有一段事呢。

后来说给人听,人人都笑我呆,所以也总未好意思再提他。

&rdo;贾宝玉听了,越发称奇。

甄宝玉忽又想起一事,因道:&ldo;你说起那纺线的女孩儿,倒教我想起一件事来‐‐大约是去年的这时候,我在西山一带游玩,曾遇见个小尼姑托钵沿乞,大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虽是缁衣芒鞋,相貌举止清雅不俗。

远远见了我,脱口叫了声&lso;二哥&rso;,及走近了,倒满面失望,说是认错人。

我因他生得纤袅斯文,不免多看了两眼,所以至今未忘。

此时想来,只怕也是令亲,将我认做了你也是有的。

&rdo;贾宝玉扼腕长叹道:&ldo;不必说,自然是舍妹惜春了。

他从前在家里时便喜欢谈禅论道,年纪虽小,倒常说自己看得破,性子又执拗。

那年遭祸时,他许是害怕,竟趁乱易装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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