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不清楚，却也是一惊，抬起头来，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长脸干瘦女人正捧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子跪在一边。

抬头是土墙，崔季明还以为自己让路过的好心人给捡走了，却不料那女人放了盆子就跑出去，在外头一阵含混不清的叫唤，两个人的脚步立刻走过来。

外头响起了贺拔庆元的声音：&ldo;三郎，怎样？&rdo;

崔季明心里头一松，她爬起身来，上身未着衣物，背后似乎全是伤口，床头放有干净简单的白色中衣，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一马平川，左边胳膊抬不起来，费力的披上衣服，一开口就像破锣，哑着嗓子道：&ldo;让刚刚那女人进来。

&rdo;

那女人弓着腰进来，不敢多看，帮崔季明系好了衣带，又披了一件外衣，将她长头发从衣服里拿出来，才过去给贺拔庆元开门。

贺拔庆元却是拎了马鞭沉着脸走进来的。

崔季明看见他手里那马鞭，脸都绿了，连忙咳嗽几声，虚弱的半躺下去：&ldo;阿公……&rdo;

那根马鞭没抽过马，就抽过崔季明！

又软又细，抽的却贼疼，还不破皮只有淤青，崔季明再怎么老实，也不可能不犯错，大邺军法比现代的时候没人性多了，崔季明在现代长了三十多年，很多法令在她看来严苛的简直蛇精病，自然有抵触的意思，这才十三四岁，做半个兵的时候就没少挨过揍。

贺拔庆元想了半天要多么冷着脸，进了门，看见崔季明两个耳环摘了，坐在床头披着头发，嘴唇发白，整个人格外柔软，骨子里那点小姑娘的样子显露出来，他哪里还下得了手。

崔季明看着贺拔庆元抬起胳膊，吓得往被子里一缩，却不料他这一鞭子则是抽在了被子上，声音里却满是恼怒：&ldo;让你在石城镇里歇着，你谁也不打招呼的就跑出去那么远作甚！

这要是在军中，随意乱走离开队伍，直接就是砍脑袋！

&rdo;

说起这个来，崔季明却放下了被子，探出头来，眉毛立了起来：&ldo;阿公，你赶言玉走了么？！

&rdo;

贺拔庆元让她这突然的一句把怒吼全噎下去了。

本来要往那被子上再狐假虎威的抽一鞭，如今悻悻的放下了手，贺拔庆元半天才坐在她床脚。

他先没开口，从腰后半天摸了个油纸包的糖葫芦来，放在崔季明床头。

这都多大了，还当她四岁。

贺拔庆元每次骂她揍她之后，总要带点吃食玩具，默不作声放床头。

崔季明伸手要去拿，贺拔庆元却拍了一下她的手：&ldo;一会儿喝了药再吃。

&rdo;

贺拔庆元伸手捏了捏她手腕，说话又拐了弯：&ldo;他怎么跟你说的？&rdo;

崔季明看贺拔庆元平日里火气冲天，斩钉截铁的劲儿全无，心里头更觉得不对劲儿，她猛地坐直身子：&ldo;他什么也没说！

只留了一封信，我就看了一句就被风吹碎了。

阿公明明知道的吧，他今天根本就不是去播仙镇送信！

&rdo;

&ldo;他二十出头了，打算去自己做点事情。

&rdo;贺拔庆元道。

崔季明脸上写满了不信。

&ldo;人各自都有些过往，他不愿意在咱们家再呆了，又有什么法子。

&rdo;贺拔庆元叹了一口气。

崔季明瞪大了眼睛，贺拔庆元抬头看着小丫头眼睛睁得圆溜溜，只得叹气道：&ldo;这哑女你先留下，言玉不在没有人照顾你，我不大放心。

&rdo;

&ldo;他……故意装做没有事情的样子，若只是打算离开，怎的能不与我说？&rdo;崔季明如今回想起当时言玉的种种表现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也不是没来过西域，这么久她都没见过尘旋儿，想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天气，言玉前脚刚走，后头就来了如此厉害的风柱，时间地点都太准了，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么？

崔季明刚要开口，贺拔庆元却开口：&ldo;那片地方都搜过了，有人找到了言玉骑走的那匹马，脖子都断了，横尸在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