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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我说：是我。

我又说：大爷谢谢啦，我和我叔叔见着啦。

贺叔叔看我，多么轻易地同老农人打交道，把他哄来，把他哄走。

小时的一点点厌世，为着其他人和自己感到的那一点点羞耻，早没啦。

只剩下她和他。

贺叔叔马上用成年人对成年人的同谋声气问我：你爸爸知道你跑这儿来吗？

我说，不知道。

他到&ot;五七&ot;干校一年，我妈妈没他消息了。

&ot;五七&ot;干校，你们可能会叫它集中营。

几十条人体躺在几十条窄铺上，一声哨，全站立起来。

然后走出去，一队一队，缓缓移向工场或田野。

进屋，两人的寒暄，问我问他的情形，这个过程在我脑中一直是昏然一片。

一片昏然的温暖和感触，原谅和庆幸。

贺叔叔噙着泪，脸上是消瘦者深刻的笑容。

他说他得去给我弄点水来喝。

十分钟之后，他捧着个粗瓷盆回来了，仿佛完成了一次成功的乞讨，那样笑。

他把半盆水往我跟前的小桌上一蹾，说，喝点水吧，小伙子！

这是他真正认出了我，把我爸爸打他的那一耳掴子一笔勾销了。

真正认领了原来那个我。

第四部分8心理医生在吗（53）

我听到&ot;小伙子&ot;，不知怎样就站起来。

站得陡然，小煤油灯伸一下火舌。

不知怎样伸出手去同贺叔叔握，在握到那个缺席的中指时，我顿时知道了那三年的狱中故事。

我没有把意外和惊恐喊出来。

他看见我眼睛寒噤一下，像无意中触着一个虫子，或者以为摸着活东西，竟摸出是死的。

握了手，我哭起来。

哭来得突然，无头绪。

我站在瓜棚中央，两个小臂轮换抹泪，从头到脚都在抽。

我是为我爸爸哭，还是为贺叔叔哭，我怎么会知道？有一点我现在是清楚的，那根没了的中指，触碰了我所有的激情。

那样的哭是要激情的。

要足够的荷尔蒙。

他就那么看我哭，欣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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