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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桐自觉做了两头好人,正沾沾自喜,回家后又被明夫人叫去收了一堆礼,可谓是喜上加喜,连昨日的那点不快也抛之脑后。
办不了生辰宴,大家便格外尽心,往年送一份礼的,今年送两份,珠宝胭脂水粉字画堆满了几大箱子,丫鬟收拾了两天才归置齐整。
她高兴劲还没过,隔天一早睁眼,眼皮子沉得直打架,嗓子也像熏了烟,浑身滚烫连手指都动不了。
明夫人担心得满屋子乱转,请了三个大夫,都说是伤风要卧床静养,烧不退不要起身。
明夫人得了这话,竟奇异地定了心神。
镜桐头疼欲裂,恍惚间听见她爹娘在一边合计,病得这样重,不好冲了喜气,只能去太后那里告罪了。
她烧得迷迷糊糊,睡得云里雾里,再睁眼,又是一个酷似水秋的身影,正拧了帕子贴在她脑门上。
“不……不……”
软着手胡乱推拒,还不忘侧过脸,以防把病气过给她。
镜桐心里猜测,应是蕴宁的病没好透,传给自己了。
水秋按住她半边身子,哽塞道,“你送我那么多好东西,自己却病倒了,这算什么说法?”
丫鬟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活,前几日还顾盼神飞的人,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好像一碰就碎。
她伸着脖子,只能瞥见一双紧闭的眼,浓厚的羽睫搭在眼底的青翳上,病气缭绕也不损半分容色,反而凭添几丝柔弱,更显得我见犹怜。
她看得出了神,不妨身侧擦肩而过一席挺拔的天青,径直走到床边拦腰抱起床上的人,腾出位置让丫鬟重铺床褥。
等看清来人,瞬间手足无措,立在屋中央活似个烧红的铁柱子。
“明……明大哥……”
折柳亲自给妹妹喂完药,走到水秋身边低声道谢,“屋里病气重,我送盛小姐出门。”
他走在前面,步伐不紧不慢,始终维持着一段克制的距离,即使叫外人看去也不会多作他想。
水秋跟在身后,盯着他衣摆上一圈圈荡漾的海波纹,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明家上下忙了一天,到了月上枝头,镜桐的烧总算退了下去。
去不了婚宴她才不在乎,等闲不过是嫁娶那一档子事,而京城里最不缺待嫁的姑娘。
天家办喜事也越不过磕头喝酒入洞房,比起民间百姓的喜气洋洋,倒像是去祭祖上香,她占尽出身的便宜,平日少做讨好姿态,在这等恭谨场合便如同被绑住手脚,笑不由心言不由衷,还不如病倒在床上摊开手脚来得快活。
至于母亲的心思和太后的打算,她看得清楚,却立于隔岸观火,它一日烧不上身,就一日随性快乐地过活。
折柳过去说她凉薄散漫,被镜桐几句话堵成哑巴,
她说,“山河既定,我这一生难道不是早已写就在纸上了么?再不济,睁眼看看周围,也能觑得五六分大概。
活不出一条门槛,一座门楣去。”
什么爱呀钦慕啊欢喜啊,女子娇怯的闺思借男人的纸笔书成册,再等闺思熬成闺怨,这干瘪的人生用寥寥几便能笔写上千千万万遍。
她又有什么好期待,又有什么资格另着笔墨。
因此不管是哪路风吹到跟前,是直上青云还是滚落红尘,她都不会抵抗。
都不如趁着能吃会笑时尽情地活着。
镜桐自幼食精脍细,平日也爱跑爱闹,底子比蕴宁那样的病秧子好得多,捂上被子猛睡睡两日,各路精气也慢慢回来了。
不仅去了那副瘟鸡模样,喊着让丫鬟烧水沐浴,随着生辰将近,更加肆无忌惮,刚恢复嗅觉就吵着要吃糖。
明夫人见她大好,不用时时守在枕边,便抽神去应付前院事宜,拿几颗干瘪的果脯打发了事。
家中上下忙着清点明日行装,就连折柳也分不出身,好言好语地敷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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