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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2页）

再顽强的意志，也冲不破某种客观限制，任何强人，最后都会发出天命难知的感慨。

这一悲怆的宣告，实际上是曾国藩晚年悲观心理的一种体现。

虽然出将入相、封侯开府，但曾国藩晚年的心境常常陷入灰心落寞之中。

这既有个人家庭因素，也有对国家前途的悲观。

从自己的亲人身上，他体会到了命运的无常。

他的几个女儿，每一个择婿时都是千挑万选，这些女婿多是自己至亲好友之子，其公婆都是修身立品的正人。

然而女儿个个命运悲惨。

长女纪静之婿袁秉桢放荡凶暴，嫖娼酗酒，且不敬岳父，私取公款。

纪静在夫家受尽了冷落，年仅二十九岁就去世了。

二女纪耀之婿陈远济幼时十分聪明，长大后却平庸懈怠，了无生气，纪耀郁郁寡欢，终生未育。

三女纪琛之婿罗允吉是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其母又刁悍刻薄。

更想不到的是，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儿子，在南京被炮声惊吓而死，曾氏目睹伤心不堪。

四女纪纯之婿郭刚基人品学问都不错，却又体质羸弱，二十一岁便病死，留下纪纯拖着两个儿子守空房……越到老年，阅历越深，他越动摇了青年时代&ldo;种瓜得瓜，种豆得豆&rdo;的信念。

他因此认定上天在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或者说，上天的&ldo;道理&rdo;超越了人类能理解的尺度。

他嘲笑佛家&ldo;因果&rdo;之说，讥笑那些&ldo;朝耕而（图）暮获，一施而（望）十报&rdo;之人。

而国家的现状，更让他伤心。

他早年立下内圣外王之宏愿，并为此辛苦奋斗了一生。

然而在垂暮之年，他猛然发现用尽一生精力换来的&ldo;同治中兴&rdo;不过是一片虚假繁荣。

他遵循圣人之道一丝不苟地苦学苦修，却并没有达到&ldo;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do;的理想。

他眼看着神州不断陆沉，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以一人之力，无法挽回传统社会积千百年形成的强大颓势。

一生的奋斗，最后竟然如拔刀斫水，并不能丝毫影响水之东流。

自诩为&ldo;好汉&rdo;，&ldo;平生倔强&rdo;的曾国藩在晚年却失去了当年的豪气。

悲观和失望成了他晚年生命的主色调。

他经常和身边的幕僚赵烈文谈起清朝的前途，他说：&ldo;京城水泉皆枯，御河断流，朝无君子，人事偾乱，恐非能久之道。

&rdo;&ldo;吾日夜望死，忧见宗社之陨。

&rdo;

他对晚清朝廷上下一如既往的昏聩混乱、对时世沧桑人心难复深为失望，对自己一生灯蛾扑火式的努力深为失望。

&ldo;老年常多悔惧&rdo;，&ldo;近年焦虑过多，无一日游于坦荡之天&rdo;。

在&ldo;补救无术，日暮道穷&rdo;之际，不免愈加以天命说来排解自己的郁怀。

他在日记中写道：

不特富贵功名及身家之顺逆，子孙之旺否，悉由天定，即学问德行之成立与否，亦大半关乎天事，一概淡而忘之，庶此心稍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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