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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候倒是叫手底下大档头祁钦设计了权泊熹一回,不想他命大,沙漠里滚一圈杀回来了,一回来便大刀阔斧处理福王的案子。
泊熹办事狠厉果决,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称意的,即便被万鹤楼使绊子命人递票拟参他贪污受贿,皇上却愿意选择性忽视。
仪嘉帝姬满以为泊熹被自己点醒了,却没注意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阴冷之色。
随着她的肩舆在视线里一点一点消失,泊熹的面色亦随之一寸一寸冷沉。
他笑她自作聪明,他岂会娶她么,出自姬姓皇室的帝姬?
食指反复摩挲着羊脂玉戒,泊熹目光睥睨阴恻,时至今日,当年的恩怨早已斑驳残损无迹可寻。
旧朝代的人和事,除了他还有谁会时刻放在心头惦记?
当年姬氏造反谋逆,取闻人氏而代之。
身为皇孙的泊熹却是母亲以生命为代价救下。
他是前朝皇族仅存的血脉,忍辱负重爬到如今这位置,为的不全是夺回这江山天下,他要的,是亲眼看到姬姓遭受同样的下场,叫他姬氏一族血流成河。
午夜梦回,或是醒着,这样的念头如影随形时常折磨着他,以至于泊熹终年面色寡孤。
背负太多,连笑也阴影重重。
过了晌午,泊熹从北镇抚司回府,仿佛有哪里不同。
他揉了揉额角,倏然想起来,如今府里多了一个人。
回府后便自行换了身家常月白长衫,卸下绣春刀的泊熹仿佛褪去了满身尖锐的棱角,瞧着竟有几分儒雅书生气。
他径自进了书房,拿起书看了会儿只觉无趣,画眉不时嘹一嗓子,泊熹心绪起伏着,没坐多时便从书房里踱步出去。
他两手反剪在身后预备到园子里散散,春日里景致最是好,沿途杨柳密密匝地,柳浪闻莺,空气里满是春日独具的馥郁花香。
此时和龄并不晓得泊熹归家来了,否则她定是要蹦跶着蹿到他跟前的。
她这会儿也在园子里,仍旧穿着那一身侍女袄裙。
只因昨儿送到她屋里的春袄和裙子是府里管家在成衣铺子里现买的,衣料不出意外的好,和龄摩挲了许久,最后却只能叹气——实在是不合身呀…!
活像是偷了别人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这可叫她怎么穿呢?
和龄立在一大片花圃前,及膝的木水桶就在她几步远处,水瓢儿不知何故被扔得老远,周遭一切都显得兵荒马乱。
她把挖土的小铲子从左手换到右手,粘着污泥的手指在脸上揩了揩,抹去一层汗,脸颊上就又多出一道儿长长的痕迹,叠加在原来的黑痕上面,活像脸上长了无数条纵横潇洒的胡子。
突然她眼睛一亮,蹲下|身,脑袋往月季花花根底下凑,手上铲子也运作得勤快,在花根旁边的泥土里一阵连挖带铲的,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团颀长的阴影将她罩住了。
“——你究竟在,做什么?”
泊熹立在和龄身后,他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实在不能理解和龄的行为,匪夷所思道:“玩泥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