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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舞得正紧,木阅微就这般跌跌撞撞朝前撞,像一只受伤且茫然的兽。
直到毫不意外撞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迷迭香的气息清激芬馥,呼吸进肺腑,
眷恋带来的甜美快乐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噩梦般的阴影抹杀殆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原来天堂和地狱之间,不过隔了她无事生非和晦暝和尚的一席话,隔了听上去荒诞无稽的八个字。
她惟独庆幸的是墨怀臻一个字也没有问,像一块沉默稳健的山崖让她稳稳靠着自我疗愈。
她亦奇迹般地在这里平静下来,伤痛依然伤痛,但原本麻木茫然的伤痛中自己最倚赖的理智渐渐复苏。
她靠在墨怀臻肩上,问话的声音极为轻微,似乎怕惊动了这天地间和四下里看上去尚且安详的氛围。
两个人拥抱的姿势使她轻微的声音清晰响在他耳畔。
“墨怀臻,晦暝大师可信吗?”
微微,你可以相信他!
“可以相信到哪一步?”
他和华之琅都是我可以交托生死的好友。
木阅微闭上眼,心间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随着墨怀臻的话语声幻灭殆尽。
从退婚事件就知道墨怀臻和晦暝定非泛泛之交,能让瑾王在自身都如履薄冰的境况下放心找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戏的人一定是他交付生死的人。
但她还怀了一丝丝希望,希望在墨怀臻这里找到晦暝人格上的瑕疵和动机上的疑点,让自己相信方才那个和尚的胡言乱语是一个有备而来的阴谋。
但现在,这个惟一能救赎她的阴谋论幻灭了。
晦暝如果是墨怀臻生死至交,那么他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没必要无端扯出这样的无稽之谈,虽然木阅微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告诉墨怀臻而要告诉她木阅微。
她只隐约地猜测和那个庄周梦蝶的譬喻有关。
因为思索,她的情绪渐渐平静,然后听见墨怀臻在她耳边问:“微微,晦暝大师对你说了甚么?”
方才木阅微撞到他怀里眼神跌落他眼底,刹那让他呼吸一窒,他看到了认识以来在那双剪水明眸里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绝望,一团漆黑的绝望,甚至在木阅微当初沾惹雪族密毒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时也没有过的绝望。
似一潭无波的死水。
木阅微压下胸腔中到处乱窜的无尽荒寒,不忿道:“我看你和晏老在说话,就慢慢和那和尚走到一块,我绞尽脑汁想套他的话,问上次在赋花楼你是怎么偷偷摸摸请到他在赋花楼搞出那么蹩脚一出戏还能瞒过皇帝去的。
这臭和尚跟我阿弥陀佛地打马虎眼不说,我逼得紧了还跟我胡说八道装神弄鬼,我们也就是站得离山崖远了点,如果站在崖畔我当即就把这鬼和尚推下去了!”
这倒是木阅微心里话,她没说谎,最多有些心虚。
还能顺水摸鱼探下当初这殿下到底怎么让晦暝打着墨予珩旗号在赋花楼演戏还不被皇帝怀疑的。
不过她自己也有些诧异,之前她渐渐和晦暝走近初衷的确是想旁敲侧击问下这个问题,话到舌尖不知怎的就打了个拐换了方向,可能在她潜意识里,最终问出口的那个问题更接近心魔。
她从墨怀臻怀里窜出来,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一来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像心虚的模样,二来想从墨怀臻那里盯出个答案。
她自问欲盖弥彰的意图更多点,她不能让墨怀臻看出她内心虚弱。
但这么一动弹才意识到方才漫天风雪中那个怀抱多么温暖,现下透骨寒的山风肆无忌惮在她和墨怀臻身畔乱窜,她不自觉就打了个冷颤。
墨怀臻眼底漫上一层笑那抹笑意让木阅微心底一松,却见他稍微移动了下替她挡住漫漫汤汤的狂风,然后看着她道:“陛下以为晦暝大师是他自己请来的,他认为晦暝大师是顺从他的意思去墨予珩那里。
是魏公公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的。”
寥寥数语,但传达的意思让木阅微一个激灵:“魏桀身边有你的人?”
墨怀臻点点头,看着木阅微一幅震惊得抓耳挠腮的模样,眼底再次划过一抹笑意,却是不徐不疾道:“可是微微,方才你在避重就轻对不对?”
木阅微一愣,心知自己方才虚虚实实那一套终究没能瞒过墨怀臻去,当下心事沉重也不想再虚构谎言,她看着墨怀臻的眼睛道:“当时他在赋花楼的说辞有让我觉到疑惑的地方,我想请他解疑,但是他反而带给我更深重的疑惑。
墨怀臻,我得花时间冷静下来认真想一想才能和你说,现在我自己也一团乱麻。”
墨怀臻的眼神似无处不在的月光深深凝视,仿佛想要探照到她心底每一处幽微和试图掩饰的角落,木阅微也毫不回避坦率迎着他的目色,并且意识到方才所有的崩溃感在她迫切需要时可以立地凝聚成说谎的勇气。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心头上那一处痛切与绝望是否能在眸中掩饰彻底。
墨怀臻目不转瞬盯她良久,温和,甚至有些过分乖顺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