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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感觉到一种不谋而合的东西在发挥作用。
好像镜子里的走廊,一个影像会一直伸向深不可测的地方,以前见到的事物的影子同样会清楚地在新遇到的事物上反射出来。
我也受到了这样的引导,不知不觉走向走廊的深处,心里忐忑不安。
我们并不是忽然遇见命运。
那些最终受到死刑惩罚的人,平日里在街上走着时碰到的电线杆或者火车道口,也会不停地在心中幻想刑架,同时应该会对这种幻影感到亲切。
所以,我的体验中不存在重叠的东西。
不存在类似重叠形成的地层,不存在类似制造山形的厚重。
除了金阁,对任何事物都感觉不到亲切的我,即使是对待自己的体验也不会感到特别亲切。
我只懂得在这些体验中,没有被黑暗的时间的海洋彻底吞没,没有沉浸在毫无意义的漫无止境的重复中,然而却正在逐渐形成通过这样小部分的连锁组合而成一种令人厌恶的不吉利的景象。
那么,这一个一个的小部分到底是什么呢?有时我也在想。
但是,这些闪光的零碎片断,比路边发光的啤酒瓶碎片更没意义,更没规律。
尽管如此,也不能觉得这些片断是以前曾经刻画成美丽且完整的形态而被丢下的碎片。
尽管它们没有意义,完全没有规律性,被世人看成不体面的东西丢弃了,不过它们每一个都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它们用碎片低微的身份,勇敢地、难过地、沉静地……憧憬着未来!
憧憬着绝不会痊愈和恢复的、手无法够着的、真正属于前所未有的未来!
这种不是很清晰的自我反省,有时也会带给我某种我自己都感觉不符合自己的抒情式的兴奋。
此时,要是正好遇到一个明月的夜晚,我便会带着尺八到金阁旁边吹奏一番。
现如今,我无须看乐谱也能吹奏柏木曾经吹奏过的《源氏车》的曲子了。
音乐如梦,同时也和梦相反,与更加确实的觉醒的状态相似。
我在思考:音乐到底属于哪种类型?无论如何,音乐有时能够令这两种相反的东西逆转。
我有时会轻易地化身成我自己吹奏的《源氏车》的曲调。
我明白我的精神变身成为音乐的乐趣。
不同于柏木的是,音乐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种安抚。
……吹完尺八后,我常常深思:金阁对我这种化身的态度为何既不责备也不阻碍,而且还默许了呢?另外,每当我试图变身成人生的幸福与快乐时,金阁为何一次都没有放过我呢?它会马上阻止我的变身,令我变回我自己,难道这不正是金阁的做派吗?为何只有音乐,金阁会忍耐我的陶醉和忘我呢?
……如此想来,只凭借金阁原谅这一方面,音乐的魅力也消失了。
为什么呢?因为既然金阁默许了,无论音乐与生再怎样相似,终究只是赝品的、架空的生,即使我希望变身成生,这样的生也只是短暂的而已。
请不要觉得我在女人与人生的问题上遇到了两次挫折之后,便听天由命而消沉,成为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在1948年底之前,有好多次,其中也包括柏木的教导,我勇敢地去做了。
最终结果都一样。
金阁总是在女人与我之间、人生与我之间出现。
因此,只要我的手触碰到我希望抓住的东西,那东西便立刻化为灰烬,我不再奢望。
有一次,我在庙厨后面的旱地劳作,休息时我曾观察过蜜蜂造访小朵黄夏菊的情景。
一只振动着金色羽翼在明媚的天气里飞来飞去的蜜蜂,从很多夏菊里挑选了一朵,在它的前面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想变身成蜜蜂的眼睛继续观察。
我看到盛开的毫无伤痕的端正的黄菊花瓣,如同一座小金阁那般美丽,如同金阁那般完整,但绝对没有变形成金阁,只是在一朵夏菊上停留而已。
是呀,这是实实在在的菊花,是一朵花儿,不含丝毫形而上的暗示。
它通过维持这样存在的节制,散发出一种迷惑,变成了符合蜜蜂的欲望的东西。
在无形的、飞翔的、流动的、持续的欲望面前,这样隐身在被当成对象的形态中,呼吸着,多么神秘呀!
形态逐渐变得稀薄,马上要破碎,一直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