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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竹对人工降雪的概念还停留在人为地掰碎白色塑料板然后一股脑地往下倒的程度,罗邱淇笑着做了更细致的描述,说人工降雪的“雪”
应该要比塑料好很多,因为像泡沫,落在身上、地上没多久也就化干净了。
阮氏竹听着听着,打了很大的一个喷嚏,罗邱淇听见那边嘈杂的背景音,问他:“怎么还在外面?”
“等会儿就回去了。”
阮氏竹说。
阮氏竹从相对开阔的空间转移至了狭窄的场所,声音撞出了几重回音,安静了几秒,罗邱淇再次听见类似电梯开合的声响。
“你在哪里?”
罗邱淇的心跳得有些快。
阮氏竹似乎回答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忽然消失了,足有半分钟,罗邱淇等不到回应,下意识地往门口走。
公寓的门锁同样是指纹锁,除了指纹解锁,输入密码也可以开门。
罗邱淇走到沙发的拐角处、一盏吊灯的下方,六位数的密码已经全部响完了。
阮氏竹推开门,站在光亮与暗处的交界线,脸颊潮湿,水滴顺着发梢坠下金色的光圈,外套也被雨水洇成了深色的,薄薄地贴着皮肤。
他什么都没有带,一手搭着门把手,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像是今早才离开的罗邱淇身边,结果晚上碰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语气好似抱怨:“外面好冷哦。”
尘埃阮氏竹躺在罗邱淇不常住的公寓的床上,睡了近半个月来最深的一觉。
雨声渐弱,细蒙蒙的,像初雪日的降雪,也像初春积雪的消融。
室内潮湿的木屑气味被从关系是飘出来的皂液香气掩盖住了许多,罗邱淇后来又将换气系统关了,在很安静的、整夜不会有人打扰的卧室中,拨开阮氏竹的头发,不太熟练地触碰他的睫毛、脸颊,和嘴唇。
阮氏竹的睡相相比他清醒时随意、放松,侧睡的缘故,手肘弯曲,手腕搭着枕头,手掌被水浸出来的白色褶皱在罗邱淇的抚摸下变得平缓。
房间里不开一盏灯,气氛昏沉,罗邱淇开始想念阮氏竹的体温,想象在他的怀抱中,阮氏竹全身心地依赖他的模样,于是拉开被子,躺在阮氏竹身边,手臂从他的颈下穿过去,让阮氏竹枕着他的臂弯睡。
阮氏竹困到懒得睁眼,因为他想见到罗邱淇的迫切程度,不比罗邱淇要少,返程坐巴士、坐火车,搭上最早的航班,中途几乎没怎么睡觉。
输入门锁的密码时,手指也一直在颤抖,把触摸屏摸得全是雨水。
幸好只要罗邱淇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阮氏竹就没有那么多想要纠结的问题了。
罗邱淇的拥抱干燥且温暖,阮氏竹很快便不再乱动了,同时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轻,像重回云层的一滴水,或是前世渗入泥土中的腐烂叶片,终于被吸收回树木新生的枝叶中。
那样崭新的处境,而阮氏竹仍旧是阮氏竹,在这样被尘封的时刻。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支离破碎地做了几个梦,梦见几个人、几处场所,梦见他临离开越南前,乘船漂在湖面上,船只漂过的地方,正是他们曾在95年的雨季,住过五个月的地方。
阮氏竹忽然觉得手腕很重,凉凉的,像被套上了一圈金属的什么东西,睁开眼就看见罗邱淇在给他戴手表。
卧室的窗帘阖着,光透不进来,气味和温度停留在相对纯粹的、暂时不会逾越界限的标准。
阮氏竹缓了几秒,抬高手臂,视线集中地落在手表上,发现是送去维修的那块表。
手表的许多零件都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更换,表盘上的刮痕消失得无影无踪,散发出冷寂的光,表链也被摘了两截,刚好适合阮氏竹手腕的尺寸。
“这块表不好看,”
罗邱淇又替他摘了表,随意地扔在一边,“下次给你买别的。”
阮氏竹闭上眼,往罗邱淇那边蹭了蹭,头枕着罗邱淇的腿,手还被他握着,掌心那道伤痕经过反复的摩挲,无端地生出些很痒的感觉。
少时,罗邱淇松开他的手,像是拉开了床边的什么柜子,然后重新握住阮氏竹的左手,一圈更小、更凉的环状物从指尖穿过去,稳固地停在指根上方。
被浪费掉的清晨、凌乱的被褥、缺乏甜言蜜语与耳鬓厮磨的情侣……细微的电流由指尖迅速扩散开,蔓延至全身,阮氏竹不愿睁开眼,投在眼下的那一小片阴影却已经出卖了他。
“脸这么烫?”
罗邱淇笑着碰了碰阮氏竹的脸颊,“昨晚淋了雨,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有。”
阮氏竹放弃挣扎,温温吞吞地坐起来,被褥叠在腰间。
他在这里没有睡衣,穿的还是罗邱淇大了几码的衬衫,昨晚嫌太困只草草扣上了两三颗扣子,现在衬衫皱得到处都是印子,但布料照样很硬,当睡衣穿总觉得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