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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氏一听王商说皇上要传自己过去,便知道是为了今日她逼迫载潋又诓骗载沣兄弟三人的缘故,便忙连连摇头搪塞道,“公公,我就算了吧!
万岁爷是传少爷们过去,我这妇道人家不便见驾…更何况又有丧在身,不宜冲撞了万岁爷!”
王商却轻笑着摇了摇头,笑容中更添了几分嘲讽,道,“老侧福晋,您就别多虑了,您就是不乐意去也是没处儿躲的,您跟奴才前头请吧。”
刘佳氏自知此刻皇上就在府上,自己当真如王商所说,是无所遁形的,便硬着头皮跟在王商后头出了暖阁。
她不安地回头张望,见载沣兄弟三人都跟在后头,心里才稍稍松快,她暗想载沣如今已承袭醇亲王爵,他是皇上的亲弟弟,自己则是载沣唯一的生母,皇上纵然为了载潋而迁怒自己,也不可能将自己如何,所以只要载沣在她身边,她就有恃无恐。
而此刻的载潋还在额娘的灵堂内陪皇上静静跪着,载潋跪在皇上身后一步的位置,她见皇上的身形似乎又比从前更清瘦了些,不禁担心地开口问道,“皇上,您最近食欲如何,奴才瞧您又瘦了。”
载湉又为婉贞福晋叩了一头,起身后才背对着载潋淡淡道,“近日来朝上不安静,朕没事,你不用担心。”
载潋听罢此话却更担心起来,她知道额娘的离世会更令皇上内心悲痛,却不知该要如何才能令他宽慰,载潋思索了片刻后才道,“皇上,奴才听闻中堂大人已启程前往日本谈判,皇上是为此事而担心吗?奴才…不知该如何安慰您,只盼望皇上能珍重圣躬。”
载湉缓缓合了合眼,他思及李鸿章虽已前往日本,可日人谈和要求无理苛刻,意欲侵占辽东半岛、宝岛台湾及其附属岛屿,索要两亿两白银作为战争赔偿,他思及此处便顿感万箭穿心,呼吸不畅,他无比为庞大的国家而忧心,可他心中真正想要做的改革,想要成就的中兴之志,尚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
载湉抬眼望着亲生额娘的棺椁,顿感无比孤独,亲人的离世与国事的打击令他毫无喘息的余地,身心俱疲。
可他此刻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起身来向载潋走去,缓缓握住她的双肩,道,“潋儿,就算外头再不安静,你还有朕呢,你什么不用怕。
朕现在只想让你安心,不会再为额娘的离开而感到害怕无依,朕要为你做好打算,朕不能让你日后生活在无休止的算计与危险里。”
载潋的双眼里盈着热泪,她知道皇上是要为自己向刘佳氏讨回个公道,她抬头望着眼前自己身前的皇上,一头扑进他怀中,合起眼来轻轻道,“皇上,有您在,奴才就一点儿都不怕。”
过了片刻,寇连材领着孙佑良在外头瞧见王商领着众人过来了,寇连材便教孙佑良进去通传,孙佑良得了师傅的差,便压低了头,悄无声息地走进灵堂去,跪在载湉与载潋身后的远处,道,“万岁爷,老侧福晋和王爷过来了。”
载湉淡淡应了句,“让他们进来吧。”
随后便一把将载潋拉起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载沣走在最前头,头一个进了暖阁,刘佳氏和载洵、载涛则都跟在他身后,王商将人带到后便退着步子往外退,出去后便将暖阁的门轻轻掩了。
载湉见他们都到了,便领着载潋落座到灵堂内的茶案旁,载沣瞧见后便颔首向上了几步,抚开衣摆叩道,“奴才请万岁爷圣躬安康。”
随后刘佳氏便也上前来行了蹲礼道,“奴才请万岁爷安。”
载洵与载涛也都规规矩矩行了礼,载潋本担心皇上若真动起怒来,会严厉责罚了刘佳氏,她不想为刘佳氏求情,只怕因此而伤了自己与兄长间的和睦与皇上御下仁慈的清名,她方想开口试探皇上的态度,却已听皇上开口对刘佳氏笑道,“老侧福晋您坐吧,您是朕在王府中的长辈,日后见了朕不必总行大礼。”
载潋不禁大为吃惊,就连刘佳氏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对自己如此客气,不必说眼前的人是当今天下的皇帝,就算他当年没有被抱养入宫成为天子,仅作为醇王府里的嫡子,他其实也不必对自己如此礼敬。
刘佳氏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缓缓走到载湉的对侧,颇有些不安地落座在他与载潋的对面。
载湉见刘佳氏已坐,便又挥手令载沣等人都起,他望着刘佳氏轻笑了一声便对刘佳氏道,“老侧福晋从前辛苦,朕心中都明白,只如今福晋薨逝,您是载沣生母,往后王府上下便更要倚仗您辛劳操持,朕还期盼您能为各位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载湉望着刘佳氏诧异的表情,并没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当着刘佳氏与载沣等人的面,伸出手去将载潋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随后又转头向刘佳氏笑道,“朕先替弟妹们向老侧福晋谢过了。”
刘佳氏惊得目瞪口呆,尚来不及思考,便立时站起身去,跪倒在载湉的面前,叩头道,“万岁爷,奴才一心明白,奴才的一切皆醇王府所有,片刻不敢忘怀啊…奴才能承蒙万岁爷厚待信任,奴才一定竭尽所能照料好王府与孩子们,绝不敢辜负万岁爷信任。”
载湉见状,与载潋对视了一眼,只轻轻而笑,随后便伸出手去扶刘佳氏起来,又道,“您从前的委屈朕都明白,方才潋儿还同朕说,日后要日日往您与三侧福晋房中去请安,陪着兄长们一块儿,和您一起用膳呢,好让您安心。”
载潋此刻坐在一旁,听到皇上如此说,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她并没有对皇上说过这样的话。
载潋看着刘佳氏一半惊喜一半不可置信的表情,恍然意识到,皇上的一番话可能已言中了她的心事。
载潋从前并不是很了解刘佳氏,与她亦是交从甚少,此刻忽然听了皇上的话,载潋仿佛才明白为何刘佳氏会处处针对从未招惹过她的自己,或许仅仅是为了自己三位哥哥,她的三个亲生儿子。
载潋日日与刘佳氏同处一个屋檐下,尚没有体会刘佳氏的心结所在,却被皇上一语言中,载潋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猜中刘佳氏的心思的,她不禁感叹皇上的睿智与细腻敏锐。
刘佳氏此刻被惊得立时抬起头来望着载湉,片刻后又转头望了望载潋,载潋此时才发觉刘佳氏眼中已溢满了泪,眼眶通红。
刘佳氏此刻也已顾不得规矩,她跪着向前挪了两步,伸出手去拉住了载湉的双臂,哽咽着不断反问道,“皇上您说真的吗,您不是在骗奴才吧?您真的允许奴才的儿子们来陪奴才一块儿用膳吗?是不是奴才听错了?…”
载湉却温柔地摇着头,道,“老侧福晋您没听错,朕要让他们几个日日都去看您,让他们日日都陪您一块儿用膳,往后让他们好好儿孝敬您。”
刘佳氏此刻忽感觉数十年来沉积在自己心底里的一口怨气就此烟消云散,她所有的盘算与计划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多余了。
因为她从不奢望取代福晋而代之,她所求的从来就只有一样,便是能时常见到自己的孩子们,不必与自己的儿子忍受分离之苦。
她恨福晋,是因为福晋“夺走”
了自己的儿子们,她恨载潋,是因为载潋换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长大后更是“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