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只好站在祖父身后充当他的眼睛，她一眼就见到了焦勋。

今年春天冷，过了正月十五还下了一场春雪，闹得满地泥泞，一群管事站在暖房里，虽然全都规规矩矩地笔直站着，可鞋帮子溅着泥点、腰间别着烟袋……只有焦勋一个人，一身黑衣纤尘不染，双手交握搁在背后，越发显得腰杆挺直、眼神明亮……

或许是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他在这群管事里头，总是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也总是有几分落落寡欢。

&ldo;是他。

&rdo;蕙娘只看了一眼，便意识到祖父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她忙收敛了心中所有该有不该有的思绪，&ldo;您瞧，他生得比所有人都高，您该一眼就认出来的，却只是骗我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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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挑破，反而逗得阁老呵呵笑。

&ldo;我骗你看他干嘛？难道他脸上有花啊？&rdo;

蕙娘白了祖父一眼，不说话了。

老太爷也不觉得无趣，他兴致勃勃地评论，&ldo;说起来，阿勋是生得不错，现在官宦人家的子弟，也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清朗方正、温润柔和的了。

就是长相，也自有一段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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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度了孙女儿一眼，问得很捉狭。

&ldo;把他送到江南去，你难道就不会有些舍不得？&rdo;

清蕙正要回答，忽然心中一动，瞥了窗fèng一眼，心底顿时雪亮：上一世自己和焦勋在暖房里行走，他那一声佩兰，那一只不该伸出来的手，想必是全落入了祖父眼中。

从这个方位看出去，暖房风景，根本是尽收眼底……

老人家在首辅高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为了保住这个位置，该做的不该做的，肯定也都有做过。

人命在他眼中，恐怕也没什么分量。

为了避免她三心二意，或许酿出丑事，焦勋上一世，只怕是凶多吉少，就算不死，一辈子也都不可能混到能和她再度照面的地步了。

这一次，自己要是流露出太多的留恋‐‐

&ldo;一起长大，是有情谊在的。

&rdo;蕙娘也没有一味撇清。

&ldo;但他很有些不知轻重，两三年了，还没明白身份上的变化。

本来还没在意，那天从您这里出去，居然是他单人来带路，我就觉得不能再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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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瞅了孙女一眼，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蕙娘对他何等熟悉？仔细观察之下，还是可以发现，老太爷的肩膀渐渐地也没那么紧绷了。

&ldo;也就是你当时叫了暖轿，不然，恐怕就容不得他了……&rdo;

这一句话，侧面证实了焦勋上一世的命运。

蕙娘当着祖父的面不敢后怕，只是作出遗憾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ldo;本来就不是他能想的事，成了是他的运气，不成是他的命数……这个人，人才是有的，只是往上攀登的心情，也太急切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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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焦勋的遗憾，理解为名利双空后的失落感，要比理解为别的原因更体面一点，也更取悦老太爷的心情。

老人家一挥手，已无兴致讨论一个下人。

&ldo;才具也是有的，就依你，把他送出去吧。

若能做出一番事业，对子乔多多少少，也是小小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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