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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细蕊问道:“他唱的不错,你的胡琴也不错,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捧哏的不及逗哏的调皮可爱,一张刷白的书生脸,低眉顺目,很有点涵养和城府似的。
他看在商细蕊掏钱多,不得不留下敷衍几句,但仿佛是不大愿意和一个少爷家过交情,欠腰笑道:“咱们哪配有个正经名字,说出来招人取笑。
张三李四您随意,您叫一声,咱准答应。”
商细蕊便也不好追问了,另说道:“听口音是天津人?”
“是了您呐!”
“准备在天桥待多久?”
捧哏的笑了:“要吃得饱饭,留个一年半载也无妨。
要吃不饱,过了年就回家去。”
商细蕊点头道:“我得空了还来捧你们。”
他很能体会卖艺人的艰难,从程凤台裤兜掏出卷钱,数了二十块添上。
这回连逗哏的那位看得都是一呆,想过来道谢,商细蕊却转身走了。
商细蕊这一扭过头,就与程凤台叹气,说侯玉魁的几个徒弟不像话,先是不如王冷一个姑娘家,现在看来,连街上说相声的都比他们强。
又埋怨水云楼的几个师兄只知道抽鸦片赌钱嫖妓女,把嗓子都败坏了,及不上卖艺的嗓子中听。
程凤台还有什么可说,哄着他宽心而已。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头走,冷不丁的商细蕊的手腕子就被人捉了一把。
程凤台还没反应过来,商细蕊奋力就是一拽,直把来人拖行几步拽到眼前,那人还是狗皮膏药似的不撒手,一面唉唉叫唤道:“商老板,是我!
是我呀!”
老弦儿从野孩子那里得着信,听见说商细蕊在天桥,立刻飞奔过来找便宜。
商细蕊见了他,又生气又恶心,又有点无可奈何,甩了好几下手才把他甩开,嫌恶道:“撒开!
快撒开!
你身上什么味儿!”
老弦儿闻言,心虚地将袖口凑到鼻下嗅了嗅。
他近来的生财之道,就是去城北乱葬岗扒尸首,横死的都是天冷冻死的路倒尸,身上当然没有值钱之物。
但是有时候运气好,包金的牙齿,女尸的长头发、铜首饰,乃至好一点的衣服鞋子,都是可以拿来换钱的。
老弦儿在死人身上都能榨出四两油来。
这大冷天的,尸首都冻成冰棍儿了,好像不至于沾上腐臭气,如此嗅过之后,便又大胆地拉住商细蕊的手,恳求道:“蕊官儿,活菩萨,施舍两个钱来救救命,这天可要冷死我啦!”
商细蕊皱眉道:“没有!”
老弦儿摇摇他的手,既无赖,又可怜:“我刚才看见你给说相声的赏钱,好大方!
一下就给二十块!
蕊官儿是真出息了,要是早生几年,不得进宫里给皇上老佛爷进戏了吗?你干爹的俸米得留给你吃着!
那还了得吗?四品的供奉!
赵大脑袋见了你,都得给你打千儿!”
提到这茬,商细蕊也不急着甩开他了,说了一句:“哦,我和九郎给皇上唱过戏呀,也没什么特别的!”
老弦儿早知道这件事,旧事重提,就为了找话头恭维他,把商细蕊夸了个内外通透:“前几天的赵飞燕,我蹲在大门口听啦!
蕊官儿,唱得好啊!
我听着意思,比九郎当年还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