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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教过两任太子数位皇子,还是头一次碰上朱怀这么个楞货,一路上走的脑袋发晕,还不忘问一句,“皇上还好吧?”
言筠扶着爷爷,想到朱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呢。”
言太傅其实没必要来奉天殿。
因为盛宁帝左不过是说不过太子想找个人发脾气,他这太子太傅教不了孩子,当个天子撒气包还是可以的,横竖这气度不能丢。
所以等走到玉阶前,言老太傅甩开言筠的手,挺直了脊背,最后抖了抖锦鸡补服,正待大步流星跨入殿内,一只端砚就飞了出来,直直落在了言筠那身朱色官袍上,染黑了一片。
殿宇内,盛宁帝气急败坏的声音振聋发聩。
“你既觉得修殿建府不需多少银子,那朕今日就拨你五百两,限你三月内修葺完嘉王府。
朕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在这大言不惭!
给朕滚!”
言老太傅一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那杀千刀的太子在盛怒的皇帝眼皮子底下真的蜷成一团滚出了殿门,直接滚到了他脚底下。
然后被一只黑色的靴子顶住了。
言筠背着手,满身都是狼藉的墨汁,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荒唐一幕,正对上太子殿下无所谓的笑眼。
朱怀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眼角眉梢傻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太傅,又十分兴奋地拉住言筠大声喊了声阿筠。
自言筠听了自家老爷子话做了太子伴读,后又考入翰林院成了史官,他一直觉得朱怀是个傻冒。
比如他听了御花园闹鬼传闻吓病了几个公主后,非得隆冬三更半夜守着看有无鬼怪出现,最后只逮到一窝秃毛鸟,还把自己冻得大病一场;再比如盛宁帝谒皇陵时由他掌政,听闻河间疫病,也不请旨就带着京中医者亲赴,这回自己倒是没染上,但水土不服,愣是吃不进东西瘦成了竹竿。
再比如说,他一直对嘉王府的过往好奇不已,结果问遍了御史言官也没有个结果。
嘉王府是大朝至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异姓王府。
在乌衣巷入口第二家,朱门黑瓦,仿魏晋曲水流觞,竹林环绕,处处都是书不尽的风流。
这里原来是德元朝开国将军定侯祝豫的府邸,后来传给了祝豫之子嘉王祝襄,再往后似乎就没了什么消息。
而自成襄帝乃至盛宁帝,都下了一道圣旨。
这处位于乌衣巷的宅邸永世不赏功臣,且年年由户部修缮维持原貌,以此惜怀祝氏定国之功。
此时朱怀站在朱门下,第三百八十一次问言筠,“你真不知道东南之乱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祝循如真的是嘉王之子吗?”
言筠仰着脑袋看天,也是第三百八十一次无奈地回答他,“太子殿下,我是史官,书上没记的东西我不知道,毕竟小的也不是贡院口卜卦算命的。”
朱怀有些失望地推门进去,出乎意料这里并无多少尘土,像是常年有人打扫一般,径直的门厅两侧放着兵器架,刀锋并未锈蚀,还散着阵阵寒光。
将门没能留后是件极为可惜的事,朱怀拔起一杆长枪掂在手里,他也说不准自己为何对祝家一事这般执着。
也许是他幼年习楷书写的乱七八糟,听头发花白的言老太傅随口说了一句“这褚楷还是祝循如当属第一”
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