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例:UC浏览器、QQ浏览器)
精彩阅读夜色小说网
经过了轰炸的炼狱,又经过了饥饿,到了一九四五年,在我来到哥廷根十年之后,我终于盼来了光明,东西法西斯垮台了。
美国兵先攻占哥廷根,后来英国人来接管。
此时,我得知寅恪先生在英国医目疾。
我连忙写了一封长信,向他汇报我十年来学习的情况,并将自己在哥廷根科学院院刊及其他刊物上发表的一些论文寄呈。
出乎我意料地迅速,我得了先生的复信,也是一封长信,告诉我他的近况,并说不久将回国。
信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说,他想向北大校长胡适,代校长傅斯年,文学院长汤用彤几位先生介绍我到北大任教。
我真是喜出望外,谁听到能到最高学府任教而会不引以为荣呢?我于是立即回信,表示同意和感谢。
这一年深秋,我终于告别了住了整整十年的哥廷根,怀着&ldo;客树回看成故乡&rdo;的心情,一步三回首地到了瑞士。
在这个山明水秀的世界公园里住了几个月,一九四六年春天,经过法国和越南的西贡,又经过香港,回到了上海。
在克家的榻榻米上住了一段时间。
从上海到了南京,又睡到了长之的办公桌上。
这时候,寅恪先生也已从英国回到南京。
我曾谒见先生于俞大维官邸中。
谈了谈阔别十多年以来的详细情况,先生十分高兴,叮嘱我到鸡鸣寺下中央研究院去拜见北大代校长傅斯年先生,特别嘱咐我带上我用德文写的论文,可见先生对我爱护之深以及用心之细。
这一年的深秋,我从南京回到上海,乘轮船到了秦皇岛,又从秦皇岛乘火车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北京(当时叫北平)。
由于战争关系,津浦路早已不通,回北京只能走海路,从那里到北京的铁路由美国少爷兵把守,所以还能通车。
到了北京以后,一片&ldo;落叶满长安&rdo;的悲凉气象。
我先在沙滩红楼暂住,随即拜见了汤用彤先生。
按北大当时的规定,从海外得到了博士学位回国的人,只能任副教授,在清华叫做专任讲师,经过几年的时间,才能转向正教授。
我当然不能例外,而且心悦诚服,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然而过了大约一周的光景,汤先生告诉我,我已被聘为正教授,兼东方语言文学系的系主任。
这真是石破天惊,大大地出我意料。
我这个当一周副教授的纪录,大概也可以进入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说自己不高兴,那是谎言,那是矫情。
由此也可以看出老一辈学者对后辈的提携和爱护。
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寅恪师也来到北京,仍然住在清华园。
我立即到清华去拜见。
当时从北京城到清华是要费一些周折的,宛如一次短途旅行。
沿途几十里路全是农田。
秋天青纱帐起,还真有绿林人士拦路抢劫的。
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像了。
但是,有寅恪先生在,我绝不会惮于这样的旅行。
在三年之内,我颇到清华园去过多次。
我知道先生年老体弱,最喜欢当年住北京的天主教外国神甫亲手酿造的栅栏红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