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辽王府众人启程回凉州。

凛冽的冷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冬日的暖阳高高挂在空中，今儿却是个难得的晴天，金色的光晕带着丝丝暖意。

徐宅大门口，一身冷冽的徐温打头，徐涣紧随其后，一众有几份体面的管事恭敬地立在原地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渐行渐远，个个眼中似有泪意。

裴奕朝得意洋洋地炫耀，“小爷我走哪都受欢迎，瞧瞧，人家徐家看咱们离开了，一个个地多舍不得，”

裴致远扔了他一个白眼，那是舍不得吗，只差敲锣打鼓送他们走了。

为能赶在除夕前头回到王府，返程的路上走得急，马车行在路上便有些颠簸，裴望舒恹恹地侧躺在铺着猩红毡毯的矮榻上，整个人缩在柔软的锦衾里，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榻上装不下人高马大的赵韫，他倚坐在榻前，扭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问：“舒哥儿，你睡着了？”

马车车厢里太过安静，少了舒哥儿的絮叨，他这样冷清的人一时竟觉不习惯。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耳朵边痒痒的，裴望舒颤了颤睫毛，也没睁眼，唇角扯出抹笑，从鼻腔嗯了一声。

赵韫扬起眉梢，低头在她殷红润泽的唇瓣上啾了口，一触即离，自言自语道：“是甜的。”

裴望舒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便见上方一张放大的俊脸，柔若无骨的小手抵住他脑门儿推开，嗔怪道：“殿下总是占我便宜。”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原先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似是从天上下了凡，愈发地厚脸皮。

赵韫面不改色，还倒打一耙：“你不是说你睡着了？竟敢骗孤。”

裴望舒嘟嘟嘴，懒懒翻了个身，白皙的手背侧枕在脸颊下，长长的睫毛垂下，轻声道：“殿下，是不是陛下来信了？”

昨个晌午她正与赵韫在一桌儿用饭，便瞧见张彦急急地跑进来，禀报说是有京城的信，她稍一琢磨便回过味儿来，定是陛下来信催他们回京了，想到不久又要离家，去往干里之外的京城，心里便不是滋味。

闻言，赵韫眼中的笑意一滞，知她即将要远离父母，心中难过，大手轻轻摩挲她鬓间的乌发，问：“舒哥儿，辽王是藩王，只能呆在北地，但是你母妃或可……”

只是他的话还末说完，便被裴望舒给急急打断，“不可。”

赵韫脸色霎时冷下来，唇角抿成一条线，盯着她默不作声。

裴望舒见他生怒，手一撑坐起身来，披散的乌发自然垂落，低头解释道：“我知晓殿下的一片好心，殿下是心疼我与父母骨肉分离，让母妃去京城暂住，想让我展颜。

只是母妃习惯了北地的生活，恐怕一时适应不了京城的气候，况且，王府后院诸事也需要母妃主持。”

赵韫脸色淡淡，冷声道：“舒哥儿，说实话。”

他与裴望舒朝夕相处近四年，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舒哥儿若是心虚，说话时睫毛便会不自觉的颤动，或许她自己也没发觉。

“我说了殿下别生气。”

裴望舒抿了抿唇，似不经意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垂眸小声道：“我怕母妃与我一样，一去再也不能随意回到北地。”

经了伴读与祖母这一遭，她实在不能对天子放心，更不敢低估一国之君的心狠程度，赵韫虽是储君，但他也不能公然违抗圣命，最终做主的还是赵天子。

赵韫气笑了，却舍不得对她发火，慢慢抬了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看上去伪装得再好不过，谁又能想得到眼前这个面若好女的少年是个锦衣玉食的娇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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