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晚上，山河村正在开村民大会，动员大家自动借出粮食、地瓜干，救济缺吃户，区通信员小王送来上级的紧急通知，要一位主要负责干部带着五辆小车、七匹壮实的牲口，立即赶到转运站，有重要军用品急运。

　　接到通知，曹振德把工作交给村长江合和江水山他们，就连夜率领民工、车辆和牲口出发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人们开始响应昨晚村民大会的号召，自动地把能省下的吃食向小学里送。

对几家富农，干部们按照他们的家庭情况，分配了数字，以政府的名义征借。

　　江水山和江合领着春玲等几个干部、积极分子，在学校院子里负责收下人们的东西，开借条，写明秋收后负责如数归还实物。

　　来的人真不少，渐渐地大门口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有的人提着一篮地瓜干，有的端着一瓢粗粮，还有的捧着一罐面……人们顺序过完秤，把东西分类倒进几个大囤子和面缸里。

　　人群不停地流过，东西向囤子、缸里倒着。

有好些人都不要借条收据，他们说棗&ldo;这末点东西，谁吃了不一样?俺是没有多的啊!&rdo;&ldo;咱们贫雇农不能忘本，好坏塞满肚子就行，有多大劲使多大劲!&rdo;　　&ldo;象指导员说的，要有革命的志气!勒紧腰带熬过这一关，争取全国解放!&rdo;　　&ldo;是呀!俺军属更盼革命早成功，亲人好回家。

唉，我男人出去一年多啦，音信全无，谁知是死是活。

&rdo;王镯子的声音从高到低，说着说着擦起眼睛来了。

她抱着一小罐玉米面，凑到村长跟前：&ldo;村长大叔!我刚从磨上拿下来的，本来是三天的饭……好，军属该吃苦在先，我献出去啦!&rdo;江合被她的作为感动了，说：&ldo;你就拿回去吧，不要借啦!&rdo;&ldo;不，我非借不可，咱该起模范!&rdo;王镯子响亮地叫道，眼睛向人们扫了一下。

她又装着亲近地问春玲道，&ldo;妹，你爹怎么没来?&rdo;　　&ldo;俺爹出差啦。

&rdo;春玲看她一眼。

　　&ldo;我是说你婆家的爹棗俺大舅呀!&rdo;王镯子吃吃地笑起来。

　　&ldo;他，&rdo;春玲的脸泛红了，&ldo;我听淑娴说，他答应借出一些吃的，不知为什么还没来。

&rdo;　　&ldo;哈，他准会来。

俺舅顽固是顽固，可是架不住咱们这些进步的亲戚。

你动员他不听，我再去使把劲。

&rdo;王镯子笑呵呵地说，见春玲转身忙去了，就狠狠盯她一眼。

&ldo;共产党的丫头，你有能耐就去使吧!我是去向老东山使劲啦，可是和你使的两道劲。

&rdo;她心里骂着走了。

　　江合看着交来的东西，摇头叹息道：&ldo;唉，就这末一点点，这能管什么用?&rdo;　　春玲闪着大眼睛望着送东西的人群，说：&ldo;大都是些穷苦人，有家底的人很少来。

&rdo;她发现走上来的桂花。

桂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端着个小瓢，走到春玲跟前，背着人悄声说：&ldo;玲妹，你看我留了这末点米，爹非逼我送来不可。

他老人家身子不好，净吃菜哪能行?你说……&rdo;&ldo;我知道，&rdo;春玲同情地看着那一瓢小米说，&ldo;你拿回去吧，你们家还该着救济哪。

&rdo;　　&ldo;俺不敢，爹要生气。

&rdo;桂花犹豫着。

　　&ldo;就说是俺们干部叫你留下的。

&rdo;春玲推着她。

&ldo;那好。

&rdo;桂花刚要迈步，忽然又停住，&ldo;俺爹他来了，你看。

&rdo;　　曹冷元满头流汗，打着镢头提着篓子走进门。

他发现儿媳，走上来说：&ldo;嫚子，交了吗?你怎么还留着?&rdo;老人发现桂花瓢里的米，有些生气了，上去抢过来，向缸里就倒。

&ldo;大爷，你……&rdo;春玲急忙阻拦。

　　冷元已将米倒进去了。

他又提起篓子，那里面是刚出土的新鲜土豆。

他笑着说：&ldo;长得不大好，也吃了不少，好歹又刨了这末些，嘿嘿!&rdo;他又把篓子倒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