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很长时间之后，张金生安慰自己说：兴许是哪个怀旧的老板在玩复古呢。

&esp;&esp;但这显然不能说服自己，他继续向前走，越走越快，慌乱地想逃离着什么。

然后他又被一个条幅狠狠地刺了一下：凝心聚力，真抓实干，为把南州建设成现代化国际大都市而努力奋斗。

沿河街道宣，一九九九年二月。

&esp;&esp;一九九九年！

&esp;&esp;一股寒气自脚心升腾，迅速将他包裹，张金生浑身发抖，不能自己。

&esp;&esp;“小伙子你没事吧。”

大约两三分钟后，张金生被人叫醒。

&esp;&esp;“哦，我没事。”

&esp;&esp;“没事就让开，别挡着我路。”

蹬三轮车的中年大叔怒气哼哼，嘴里不干不净。

&esp;&esp;张金生无心跟他计较什么，他现在的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都出现了可怕的崩塌，亟需重构。

&esp;&esp;“来份晚报。”

张金生急匆匆跑到一个报亭前。

&esp;&esp;“三毛钱。”

戴眼镜的老板警惕地打量着他，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esp;&esp;张金生无暇计较，摸出一张十元钞票扔给老板。

&esp;&esp;报亭老板手不沾钱，冷冷地说：“小子你别惹事。”

&esp;&esp;张金生愣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问题所在，他抓起钞票撒腿就跑。

&esp;&esp;跑到一个无人处，张金生的心犹自砰砰乱跳，他拿出那张让他落荒而逃的钞票，看到钞票背面右下角清楚地印着2005年。

&esp;&esp;第五套人民币1999年10月1日发行流通，而现在是1999年的3月6日——好几份报纸上都是这么印的。

&esp;&esp;张金生失魂落魄地走进一间理发店，伸长了脖子在玻璃镜里观察自己的容颜：一个目光呆滞的黑瘦小伙，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穿着明显大半号的西装，打着考究的领带，蹬着铮亮的黑皮鞋，腋下夹着一个真皮手包。

&esp;&esp;正是这身不协调的装束才让报亭老板心生怀疑，继而轻松地识破了自己的“假钞”

。

&esp;&esp;在一片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张金生默默地退出理发店，他沿街行走，脚步虚浮，行走在真实和虚幻之间。

不知几时，他站住脚步，望着车来车往，望着霓虹闪烁，忽然吐了一口气，决定接受现实。

知觉和逻辑都告诉他，这绝不是一个梦，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自己回到了十八年前。

&esp;&esp;十八年前，他虚岁十九，在南州西北五十公里外的丹江县湖滨中学读高三。

&esp;&esp;记起来了，那年年后，湖滨中学举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因为成绩很不理想，扛不住压力的他光荣地做了一名逃兵。

&esp;&esp;1999年的南州市还是一个舒适、怡人的小城市，环城公园还很小，很亲民，入夜之后，住在附近的居民拖家带口来此纳凉休憩，不大的公园广场上人呼狗叫，十分热闹。

&esp;&esp;张金生找了个僻静处坐下，继续复原“前世”

的记忆：那辆长途汽车把他带到了省城，他在南州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天，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然后他去了城北的钢厂仓库，找了初中同学王大成，跟他借了一百块钱回丹江老家。

&esp;&esp;王大成！

张金生的眼前浮现出一张黧黑憨厚的脸。

&esp;&esp;他问一个遛狗的老人：“劳驾，去南钢城北仓库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