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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水渠里的枯叶干糙上,大口大口喘气。
心头却泛起一个甚为得意的胜利,无论我怎么狼狈,狗日的终究还是没逮住我!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他是河西人民公社社长,官儿虽然串不上几品,手下也领导着这个公社河川和源坡地区的一万八千多社员哩。
他在这里是受敬重的人物,谁也不敢放肆地跟他说话。
现在倒好!
被人追着,翻墙跳院,完全像一个逃犯一样惊慌失措,狼狈不堪,裤腿上沾着猪屎或牛粪,膝盖上的裤子也撕破了,躺在这冬天夜晚的河滩里,真是昔日的威风彻底扫地了。
大喇叭的响声从河西村上空传到静寂的河滩上来。
声音激越昂扬,战报!
河口县造反司令部彻底解放河西镇!
联合司令部的保皇儿孙狼狈逃窜!
他从渠底里站起来,借着烟头的火光看看表,正是子夜一时,该到哪里去呢?
寒星闪眨。
没有月光。
河滩远处有一声声冻僵了似的无名水鸟的叫声。
这种水鸟只在夜静更深时叫,叫声说不上忧惋,也说不上凄凉,只是十分难听,难听到使人一听到这种叫声就想到它的样子绝对丑陋不堪,甚至会想到那是一种安着两只秃翅的癞蛤蟆,而河边上的人从来没有谁在白天发现过这种水鸟的踪迹。
他忍受着这种声音的折磨,跛着一条腿,沿着渠岸往上走,躲到谁家去安全呢?
他站在一座门楼下。
他静一静气儿,扣响了吊在门板上的铁环儿。
他的手劲儿慎重而又准确,使铁环碰撞木门的声响只能惊醒院子里头的主人,绝不能使左邻右舍闻声惊动。
他在等待的时刻,瞧一眼这幢普普通通的门楼,土坯立柱,碎瓦掺顶,夹在两边的土打围墙之间,安一副粗糙的木头门板,死死关着。
这就是目下整个河口县几乎家喻户晓的造反司令唐生法的家。
院里由远及近响着一阵沙沙沙的脚步声。
门栓子滑动了一下。
门吱一声拉开了。
“到这时候才回来!”
女人怨怨艾艾的声音,大约把他当成她的丈夫唐生法了。
他没吭声。
她立即发觉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生人,用一种警惕的声调问:“你是谁?”
“我是关社长。”
他直接通报出来,免得她把他当成是歹徒或是什么不速之客,“关志雄关社长。”
“噢……关社长。”
她的口气放松了,随问,“深更半夜,你来做啥?”
“让我先进门再说。”
他说,“我有话非跟你说不行。
甭张扬,甭惊动家里任何人……”
她往旁边移了移身。
他走进开着的一扇门的门道。
她随手就轻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