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里曼大神保佑，宣传使，别来无恙。

&rdo;有个影子微微弯下腰，双手拢在胸前，作了个胡地礼节。

然而那语气里却尽是刻薄不屑之意。

&ldo;一切都好。

圣教日益壮大，多亏你们铲除异端，铺平前路！

&rdo;另一个影子也以礼节相待，尾调拖长的声音中带着千娇百媚的意味。

&ldo;将军府中一切顺利，还请姐姐在圣殿之中，多多担待圣宣门。

&rdo;

&ldo;那是自然。

&rdo;女人的语调更为跋扈倨傲，颇有些不可一世的骄矜，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在身上摸索一阵，取出个圆筒状的物件，隐秘道：&ldo;回纥军士与我们的计划书，洛阳再怎么说都要守不住了，我们坐收渔利，岂不乐哉。

&rdo;

&ldo;圣火垂怜！

&rdo;另一个女人毕恭毕敬接下了那东西，似乎将其拆开翻动一阵，便又迅速收拾起来。

娇媚的声音又响起来：&ldo;我明白了，天色不早，明日事务繁多，姐姐请回罢。

&rdo;

华清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道月光下的阴影，只见那跋扈人影应声，刚要背身而走，另一个红衣教的女子却身形骤变，腰背微弓，如同蓄势待发的虎豹。

一个刹那里，那女人的影子如同烟雾般飘然而散，步伐飘忽如鬼。

远处暗淡月光突然闪出一道白电一般的光痕。

跋扈女人的轮廓顿时如同僵尸般立在原地，如烟消失的鬼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两柄如钩长刀冷冷发光，皎若月色。

跋扈女子分明的黑影还立着，可那轮廓姣好的头颅，却缓缓地、齐齐地从她的脖颈上滑了下来，一路滚在地面碎石上，发出碾按的声音，恰好地滚落在两人躲藏的碑石边，惨淡月光下，女人面上带着已经僵硬的蔑视的笑，眼睛却已经如同两眼涸泉般空洞而无神了。

&ldo;驱夜断愁……同罗丹身边的人，当真奇怪。

&rdo;樊真几近微不可闻道，他忽觉得身边有些抖索，转眼见得华清远死死盯着那断处仍涌着鲜血的脑袋看，浑身几乎是下意识地打着颤。

心中不知被谁的刀刃用力而短促地划了一遭。

他不知道华清远一路上究竟有多少次是独自面对离别与死亡的，而他在那时候，却一味沉浸于昏蒙之中，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没有做。

樊真的眼眶有些热，他眨眨眼，轻轻伸出手去，拢住了华清远的眼睛。

&ldo;……我很抱歉。

&rdo;

女人的笑容还在，他感受得到眼睫扑扇在掌心轻微的瘙痒，他小心翼翼，如同手心中拢着两羽破茧的幼蝶。

劝慰如同叹息一般，却是他从没有流露给任何一个人的温柔。

&ldo;别怕。

&rdo;

第三十九章

霁月抖却弯刀上那一线血红，抬手拢起猩红的兜帽，抬眼冷冷地凝视着那半轮迷蒙的月亮。

月光照在面上，使人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剔骨的冷意，她垂下眼，匆匆拢紧外袍，袖中藏着的计划书，冷硬地硌在腕下。

她顺着月色下鲜红的一道血痕，一路走到那红衣教弟子的人头前，她的头颅边是一滩殷红的血迹，霁月如同提起寻常什物一般，将女子的头发从地上揪了起来，连着沉重的头颅。

她冷然地回头，看着身侧的一处墓碑，兜帽遮住了她冷丽的双眸，遮不住她微弯的红唇。

&ldo;风雨来之前，总会有一些征兆。

月亮再圆满，阴云却始终如影随形。

在这个乱世里，见到的阴霾越多，听到的雷鸣越响，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