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维摩离开殿里，天子又枯坐了半晌。

内侍太监决明觉出他有心事，终还是趁着给他奉茶的时机，小心翼翼的说笑道，&ldo;听说顾将军这次回京，又纳了一名美姬……&rdo;

天子把玩着茶盏，道，&ldo;他就这么老毛病。

当年和朕一同在南康王幕府里的时候，便无一日不狎ji。

朕看不起他轻浮，他看朕也嫌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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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讶异道，&ldo;连陛下都无趣了，天下还有谁能入他的眼？&rdo;

天子笑道，&ldo;‐‐朕当初也觉着他矫情。

不过现在想来，他看朕无趣，其实就是看他自己无趣。

他同朕是一类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和朕联璧并称，争了大半辈子都没分出个胜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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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便不敢做声了。

反倒是天子又叹道，&ldo;结果到头来，反倒是朕的儿子把他给收服了。

&rdo;天子出了一回神，忽就问道，&ldo;‐‐你不觉着他矫情么？他这一辈子杀人如麻，狡猾凶残，心黑得跟墨汁儿似的。

结果到头来欣赏的，反倒是维摩这等纯白如纸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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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道，&ldo;想来天下黑心肠的人，无不希望旁人都纯白如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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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也笑起来，却还是说道，&ldo;他不一样。

他这个人就只是矫情罢了，否则今日坐天下的，也就不是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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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椅子，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失望叹息，道，&ldo;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岁不我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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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摩自承乾殿里出来。

楚天低阔阴沉，积雪覆压着整座宫城。

他只觉这景色令人窒闷，一时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踏着沉重的步子，面色僵硬的往承香殿的方向走去。

……

一时临近御花园，耸立的高墙到了尽头，视野骤然间开阔起来。

四面阴冷的风裹挟着尚未消融的碎雪席卷而来，他只觉得身上骤然一寒，不觉就拢了拢衣衫。

那风阴湿得呛人，他喉咙有些发痒，便又咳嗽起来。

正咳着，便听有人惊喜的道，&ldo;维摩？是维摩来了吗？&rdo;

维摩脚下不由就退了一步，一时竟有些想逃开的冲动。

但想到天子的话，还是硬止住脚步，上前行礼，极其艰难的挤出一句，&ldo;……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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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妃自是万分惊喜，道，&ldo;不料竟能在这里碰到你，我今日出来得果然对了。

&rdo;大约是听见了维摩咳嗽，便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喜道，&ldo;有些肉了。

&rdo;又说，&ldo;怎么穿得这么少？这虽打了春，天气却还冷。

你且别急着换下冬衣……&rdo;便回头要吩咐下人回殿里去给他取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