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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和他在井边碰上,对他说:“咱这儿井深,不会摇辘轳把打水可累着哩。”
他吃一惊,心想到村里一两个月了,还没人和他这样家常地说说话。
他说:“是是是,井是深,有一百多尺深吧?”
“可不止。
天一旱,咱这儿的井就只剩牛眼大了。”
他想,她说得对呀,因为井太深,看下去井只有牛眼睛那么大了。
他看着井底深处牛眼大的光亮里,映出自己小指甲盖大的脸。
那脸笑了笑。
他听李秀梅说到过葡萄的混沌不省世事,不通人情。
葡萄说:“看你打水老费气,叫我给你摇吧。”
她把瘸老虎往边上一挤,一气猛摇,脸红得成了个熟桃子。
她一面摇一面还和他说话。
她说:“城里又打上了。
又打啥呢?”
“打老虎。”
“这回又打上老虎了。
城里老虎啥样?”
他想,就我这样。
他口上说:“那是给起的名。
给那些倒霉蛋起的名。”
“谁倒霉了?”
“咳,谁碰上谁倒霉呗。
弄个百十块钱,应应急,想着一有钱就还上公家。
赶上打老虎了,说你贪污,要当老虎打。
有人跳楼、上吊、卧轨,天天有自杀的。”
葡萄把水绞上来了。
自杀,也就是寻短见,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那不就是城里打来打去末了自己打自己,自己把自己杀了吗?她说:“咱这儿前两年也自杀了好几个。”
瘸老虎看着她。
“有一个投井了。
要不咱村还不缺井呢。
她一投井,农会就把它填了填。”
“谁呀?”
“农会让她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