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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好悲伤。”
古阿霞真的这样想,被传诵的国民革命军与钢铁意志的士兵怎么会脑筋出问题。
“习惯了就不悲伤,习惯了也不会有快乐。”
这反而让古阿霞悲伤更深,她捉紧帕吉鲁的手,问:“你做的那些善事,这里帮人,那里帮人的,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阿碴’带我去做的。”
古阿霞听不透他的乡音,“阿碴”
发音像李小龙在《精武门》电影中打斗时的叫喊声。
吴天雄解释,“阿碴”
是只透蓝发亮的鸟儿。
那是在一九三九年的长沙大战,中日在湖南省新墙河隔岸交火,他捡到一颗蓝色西瓜纹的鸟蛋,被迷住。
他休息时把蛋焐在自己胳肢窝,扛捷克式轻机枪跑时,把蛋焐在嘴里。
过几天,孵出黑眼黄嘴的雏鸟,他把馒头挖洞养鸟,塞在弹袋。
每天死的“国军”
比蒸出的馒头多,常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吴天雄把养鸟视为生命寄托,看它抖着,看它叫着,在积水土坑与日军鏖战的烂心情可以减半。
某个冲锋战的前晚,他把硬馒头伴着里头的雏鸟往嘴巴塞去,他冒着泪,刮着喉咙吞下,心想“撑过这场战,把你吐出来”
,隔日冲锋号响起时,他拿枪往外冲,耳边一咻,人往前倒。
醒来是一个月后,躺在长沙医院,绑满绷带的脑子疼痛剧烈。
那是一颗子弹从钢盔帽边射进脑子,拿不出来,也死不了……
“从那时候开始,你就能看到阿碴?”
“从此阿碴跟了我,一只蓝色的鸟儿,尾巴抖着,常常在那孤单地叫个不停呢!”
“别人看不到?”
“哪看得到,我以为阿碴被我吃就没了,是那颗子弹,把它打活了。”
“我可以跟它说话吗?做个朋友?”
“谁?”
吴天雄睁大眼。
“阿碴。”
“没人看得到它,它不会出来的,它不会跟你说话的,它是我的。”
吴天雄淡淡地说。
“我只是跟它说话。”
“不可能的。”
古阿霞深呼吸一口气,她真的想跟阿碴讲句话而已。
阿碴会在哪?吴天雄的蓝鸟会被他的幻想安置在哪栖息?秀姑峦溪与乐乐溪汇集的河床如此大,雾散的天空蓝得发亮,她想爬上大溪石观看周遭,却把膝盖磨破皮,而且黄狗反复折腾人的乱叫,真扰人。
多亏了黄狗。
她有了想法,走向黄狗故意大声地说:“浪胖,你看见阿碴了吧!
它在哪?”
黄狗持续对吴天雄吠着。
古阿霞看着吴天雄,那种眼神无疑是发现秘密的,说:“阿碴,来吧!
站到我的手上来,我不会伤害你,只希望跟你做朋友,说说话。”
吴天雄冷冷瞪回去,锐利得没能容下温柔的痕迹,喃喃自语说,阿碴不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