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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知,都水监的臣僚什么时候归兵部管了?”
庄晏宁轻轻瞥一眼她,反问她莫非不是文臣。
邬云心从小就喜欢研读《九章算术》,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幼时在学堂里的诗文课成绩却很平庸,常常因为作诗对仗不够工整而受罚。
她当年不顾父母反对,在女子不易博取功名的明算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凭此入了仕途。
邬云心不喜欢以文臣自称,偏又不是武将,但天生脸皮厚,被庄晏宁这么一说,不气也不恼,手伸到车外跟绿油油的树木讨了片叶子,置于嘴边意兴阑珊地吹了起来。
一会儿,庄晏宁忽而食指轻抵着唇,向她示意:“你听外面——”
车外走过五六个脏兮兮的乞儿,叮铃哐啷地敲着讨饭的碗,一人一句念唱着什么,唱完一遍又一遍,引来行人纷纷侧目。
邬云心凑过去仔细听,大概只有几字之差,意思与新宁县街头巷尾传唱的几乎一样。
“编这歌谣的人其心可诛,借稚子乞儿之口传唱,人人都要以为民生多艰是圣上无德了。”
邬云心多数时候嘻嘻哈哈,难得口吻中多了几分严肃。
她官仅从六品,每日点卯去的都是衙署,没有资格上朝面圣,虽未见过女帝,却也心知自己身为女官更应当维系女帝政权。
女帝即位不久,新政尚无眉目,但此次开春考课,上官为了迎合新风才改荐她一人填补空缺,迁任都水丞的原本是另一个同僚,资历能力都不如她,只因是男子便可以少付出许多努力,少坐几年冷板凳,少走许多弯路。
这世道原是男人说了算,他们不觉得不公,反倒认为理所应当,在自己的仓廪中匀了一斗米出来给女子,便觉得是天大的恩赐,倘若再多匀一斗,对他们来说就是不公了。
即便嘉宁年间阴盛阳衰,仓廪中的米粮也不过三七分,并不算真正的女尊男卑,但绥朝的男子深觉自己过得憋屈,怕极了女子再次当政。
邬云心后知后觉明白其中症结,醒悟道:“我原以为崔庸等人是在逼百姓死,现下看来他们是在逼百姓反。”
百姓不知内里蛛网一般复杂的干系,更不知特使一行人甫入洛州即被行刺,只以为是才登基的女帝无能,赈灾之策竟无一处落实。
有心之人在背后搅弄风云,庶民与天子之间的矛盾被乞儿传唱的歌谣激化,一时之间,大字不识的髫童也晓得了何为日月颠倒,牝鸡司晨。
庄晏宁一脸平静,显然早就想到了这层,她无意与邬云心深入地聊下去,只是低头玩着手中面具。
摩挲着上面花花绿绿的纹路,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变得温柔,那种如影随形的阴郁都淡去不少,男装之下,没有涂口脂,她原本的唇色偏浅,素净的面容清俊又温润,说不出的好看。
若非这等姿容,与天子走得再近也只是成就君臣相亲的美谈,又怎么会有宠嬖的丑闻缠身?邬云心看着她,不禁想起昔日与李怀疏在翰林院共事,不出半年,李怀疏便被调去了其他衙署,真正干起了实事。
她既有才干,长相又很出众,官运自然顺风顺水,堪称亨通,后来落得那般下场,无数人为其扼腕叹息,深感遗憾。
邬云心那时便听人说,士子登科,除非天纵奇才,否则歪瓜裂枣的必被外放出去,留在京中为官的相貌总要过得去,入得了朝会的更是长相周正端方,才能彰显大国威仪。
以貌取人,好像没什么道理,还可能埋没了人才,邬云心却深以为然,跟好看的人一起做事,单是看着那张脸就心情好,饭都能多吃两口。
不然以庄晏宁这孤狼一般的臭脾气,她宁可自己花钱租下一匹马,与车驾各走各的。
赏心悦目归赏心悦目,邬云心警惕着色令智昏,过了半晌,忍不住问:“庄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头先问过一次可有对策,庄晏宁说过两日再告诉她,没想到过了两日直接收拾行装驾车出城了。
庄晏宁收回被人牵动的心绪,不咸不淡回道:“洛州。”
“洛州?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邬云心诧异道,她想要叩击车壁,令宗年停下来,赶紧改道而行。
后腰伤口没有愈合,庄晏宁只坐了一半的位置,不敢倚靠车壁,她掀帘望向远方重重叠叠的山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我早就在罗网之中了,还有什么可怕?”
这日,崔庸在洛州别业设宴,一墙之隔的曲水流觞处,无视民生疾苦,仍旧是美馔佳肴,歌舞升平。
他效仿嫡兄中书令崔放,广交文人,借文墨笔口向外宣传自己的好名声,赴宴的多是清谈之士,诗书大家,这些人自诩家风清正,飨宴时总喜欢针砭时弊,酒劲上头,嘴里就没了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