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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斩断脖颈,也割断了红缨,冕旒从齐僖帝的头上落下,象征君权的十二串五色玉珠纷纷坠地,被四处逃窜的宫人无情践踏。
生前可称龙首死后不过一颗肉球的头颅沉浮于酒池,衣衫不整的妃嫔失声惊叫,腿软得在染血的水里跌了几跤,手忙脚乱地爬了出来。
声色犬马半辈子,复国雄心荡然无存,此刻无君王服饰相衬,这张生着酒糟鼻长满横肉的脸令人作呕。
男人死了仍未阖目,神色停留在生前一瞬,目光讶异,张着沾了油腥的唇,似要亲昵地唤她的乳名,问她为何回来。
卫静漪闭着眼,只觉可笑至极。
喷洒的鲜血污了满身,如玉般的面容不再无暇,大风吹乱了头发,也将一身素衣眉目秾丽的她衬得犹如地狱艳鬼。
弑父,取而代之。
卫静漪于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以男人为尊的齐史难得有了女人的名字。
齐僖帝膝下三子一女,长子早夭,次子天生不足智力低下,堪当重任的三皇子却被君父猜忌,权力旁落,幽闭府中郁郁而终。
山陵崩,帝位一时无人承继,群臣无法,再如何荒唐也只得暂尊卫静漪登极,未曾想她一个女人竟能守住齐僖帝守不住的江山。
齐僖帝愧对于她,她便断其头颅,未迁怒家国,熬尽心血死守河山。
但逆不了天也改不了命,躲过这一劫,南齐依旧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
贞丰十九年冬,宜州城门大开,卫静漪率领臣子俯首归降,为保百姓性命无忧,登上了迎她入宫的辂车。
“卫氏即是宸妃。
奴听说她性情刚烈,晓得贞丰帝惦记什么,登车之前毅然刺毁了自己容貌,也不知是真是假。”
“宜州遍地是海棠,宸妃入主清凉殿以后也种了这许多,她整日与花树为伴,足不出户,见过她的宫人少之又少,贞丰帝也觉其面容可怖,渐渐冷待了她。”
骆方忽然想起一事来,说到此处顿了顿,似要再说些什么,看了眼形容憔悴的李识意,又忍下了。
他约莫想问,李怀疏那时是礼部侍郎,也在受降队伍中,应见过卫静漪,侍君从不曾听阿姐说起过?闲聊了片刻,已有人送来衣服,却不是那小黄门,而是一名身着浅绿宫装的女子。
她臂弯夹一件石榴红的氅衣,悄无声息地站着,等到骆方开了匣的嘴终于歇了,这才走到李识意面前为其添衣。
骆方唤了声“迎夏姐姐”
便垂首退到一侧。
他十五六岁的模样,性格却有些老成,但到底少年心性,故事说着说着,自己也沉浸其中,耽误了时辰,使得身体虚弱的主子多吹了会儿风,眼下被迎夏逮个正着,惴惴不安地等着听训。
面庞被白色的毛边簇拥着,李怀疏仰头看向迎夏,从随风浮动的兔子毛里露出一截姣好的下巴:“骆方没见过宸妃,那你见过么?”
迎夏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她毒发身死时已逾二十一,占尽了妹妹皮囊便宜,也实在没好意思称对方姐姐。
娘胎里带来的病根予她肤色添了几分异白,鲜红的底色愈衬出浓烈夺目的美来,迎夏头一次见能将石榴红穿得这么漂亮的人,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片刻后,才说:“奴也未曾见过。”
以为李识意好奇宸妃的长相,又补了句:“听闻二殿下与宸妃肖似,如遇家宴,二殿下也恰好在,侍君可近而观之。”
轮椅上的女子轻轻点头,眼中却无一缕迷雾,好似不想追问下去了。
骆方咂出味来,李识意并非好奇宸妃的长相,而是在替他兜着,假使一个不慎吹风吹病了,也只怪自己非要听故事,迎夏至多骂他几句,不便施以责罚。
心下不由生出感激,一面引她穿过回廊,一面说:“更深露重,侍君且随奴去殿中,写字用的笔墨纸砚都已备齐。”
觑了眼缀在轮椅后面的迎夏,声音放得轻极了,不留神都未必瞧得清口型:“宸妃与二殿下的事,奴改日再说与你听。”
李怀疏笑了一下:“好。”
无需骆方说,也不必他人道,她晓得那些烧刀子过喉似的辛辣往事。
卫静漪怀了沈意的骨肉。
无人能知,一个被迫承欢都要以血债来偿方得舒坦的女人,筋骨强硬如斯,为何愿意生下孽种,血肉淋漓从她腹中剖出来的亦是穷尽一生也洗刷不了的耻辱。
辂车迎回了面容尽毁心如死灰的帝妃,也为宗正寺卿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流落在外的公主序齿行二,但宗牒不可更改,那上面登记在册的二殿下却是晋王。
公主殿下流淌着两朝皇室血脉,身份说尊贵也可,说尴尬也可,究竟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