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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逃回来的,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风尘仆仆,甚至连钱都花得不剩分文,她的鞋上沾满尘泥,必是坐不起交通,走了长远的山路。
行路疲惫,风雨蹉跎,她像是一个出土的花瓶,好看无光,反倒有些狼狈不堪,李建国夫妇甚至一时没认出来。
萍芳的容貌,比之十多年前的少女,实则出脱得更好了,但那点山水书卷里养出的灵气,已荡然无存。
他们听萍芳说起拐卖的经过,问路、下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陌生又黑暗,直到萍芳说到,她被卖到了顺城。
江倚槐便是在顺城出生长大的,乍一听更添了不忍:“顺城?”
“嗯,”
娄畅说,“萍芳嫁给了,不,被卖给了当地一个酒色之徒,还生了一个孩子。”
顺城在村里的大多数人看来,是极尽繁华之地,是此生都不一定去得了的迦南美地。
而萍芳在那里结婚生子,不论是出于怎样罪恶的开始,现在的境况听来却是很“好命”
的,甚至传出去时,有些村妇还有些眼红。
“他们把萍芳赶了回去,说女孩子既然结婚生子,就不应该再回来。”
李建国夫妇对外说,萍芳寻到了一个好人家,在顺城吃香的喝辣的。
江倚槐本想问,怎么会这样?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
十多年了,李建国夫妇已苍老,他们终于可以平淡地接受萍芳的离去,也渐渐忘记过去的美好回忆。
一家人在蜚短流长中活了那么久,那点唯存的心性大抵被消磨殆尽,他们的思想被村里人同化了。
漫长的年岁里,他们只剩下真实的痛苦——这都是萍芳带来的。
被侮辱没人性,被栽赃是吃着妹妹的人血馒头成婚生子,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在萍芳的阴影里。
就好像……这么多年了,他们偶尔会惊惧地察觉,萍芳仿若一双窥视的眼,在某处盯准他们的脊背,从来没有离开。
江倚槐沉默了很久,把一支烟吸到了尽头,他缓缓吐出烟,才平复一点心绪:“萍芳回顺城去了吗?”
“不知道,这次是真的杳无音信了,”
娄畅望着远天,月色已逐渐明亮,在无风无云的天际显得那样孤单,“不过她走之后,村民们为她编了一个自杀的结局,听着是不是挺荒诞?”
一别经年,再见时,父母向她哭告,胞姊对她怨毒,她所有的挣扎、希望都化作了可笑的灰烟,如果不身死,难道又要回到泥沼中吗?
江倚槐的思绪却走到了另一个方向:那神明般至高无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日复一日地鞭打在孩子们的心上,当年的孩子们长大了,那份嫉妒与怨恨这么厉害么?
江倚槐细思极恐,于心不忍:“难道全村的人都想让她死?”
娄畅一愣,可能是被江倚槐这想法给唬住了。
“你这个想法,可能是恐怖片的脑回路了……虽然事无定性,我也不能说绝对是错的。
不过可以换一个角度理解,”
娄畅自顾自说下去,“对于这样一个悲剧性的女子来说,这可能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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