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不是嘲笑你眼睛……谁让你没个名呢。”

“我觉得朱瞎子这名字挺好，够贱……贱名贱命，才活得长嘛……”

朱瞎子喝了些酒，颧骨酒红，酒糟鼻更是明显，一改往日的性子，反手在草蒲地垫上摸抓酒瓶，抓了几下也没抓着，这时一酒瓶递到他面前。

朱瞎子醉眼稀松，见到是萧石，愣了一下。

“少爷。”

说着就要起身，身体一软，倒在草席子上，有些狼狈，手中的酒撒泼不少出来。

刘壮则是挠头，讪讪道：“少爷……你也来了。”

看着刘壮贱贱的样子，萧石气不打一处来：“你让我好找，怎么，不合群啊？躲谁呢？”

刘壮嘿嘿傻笑：“这不难得和朱叔一起喝酒，他还说会算命，我就和朱叔聊聊，我不听戏，乌泱泱的，耳朵疼，听不懂。”

萧石随意的坐下来：“朱叔，没和小荣他们一起过？”

朱瞎子起身，头发上沾了菖蒲草，有些不好意思。

“在家喝了一碗花生米粥，小荣非得教他哥认字，我琢磨着不好打扰，刚好主家又是乐善好施的，粥香，量足，又有酒喝，过来噌喝几杯，免得酒虫痒心。”

萧石闻言，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朱瞎子是一个木讷老实的人，可没想到，却也有幽默的一面，至于朱小荣教他哥识字这事，萧石也并非第一次听说。

按照一些游走江湖术士的说法，杏花村这个地方很邪性，曾经出过松溪公这样的大儒，还出现过萧德公这样的进士，这两人把杏花村的气运夺走了。

为啥这么说呢。

自这两人以后，杏花村再也没有出过有学问的大人物，被嘲笑的对象反倒不少。

萧石不是第一个，最先被嘲笑的人，反而是松溪书院的朱方儒，考了几十年，知命之岁，还挂着个秀才的名字，这倒也罢了，三年两头考，屡败屡战，再败再考。

据说朱方儒这些年领县里的廪米供奉，总会被围观，给他发公粮的管事都被他给熬没了，到死都没能看见朱方儒把头上的四方巾给换了，临死前把铁饭碗交给了儿子，并叮嘱家祭的时候一定要说说这事，如今，那位管事的儿子，已经给朱方儒又发了六年的廪米，儿子都又可以打酱油了。

不仅如此，就连远在几百里的金陵考府，都知道这位秀才考生的事迹，入考的被褥和工具都不用细细检查了——能作弊，还能名落孙山？简直是科考届的一股清流。

朱方儒的事远近皆知。

但是杏花村，这些年又出了两个‘呆傻’人物，一个是萧石，还有一个，就是朱小荣的大哥朱大强。

又一个姓朱的！

甚至有人开玩笑说，不如改姓猪，落到朱方儒耳里，使得他无能狂怒。

与萧石不同，朱大强的傻，是另外一种极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曾经也被朱瞎子送进学堂过，但是他硬是二十天都没能从一数到十，反倒在这二十天里，偷进山打了一窝野猪，据说那年他才十三岁！

可惜，这位神奇的人物，萧石如今还没有见到过，别说他没见到，就连村里的人也很少见到，因为他长期混迹深山，继承了父业，是个很厉害的猎人，可以说，朱小荣能够上书院读书，买纸笔的钱，主要来自他哥朱大强打野物贩卖。

“朱大叔，小荣以后说不定要当官的。”

萧石说道。

朱父闻言，微醉道：“少爷也学会说奉承话了，我家儿子什么样，我还是很清楚的，我送他读书，只需他认清自己就行了，别像我一样糊涂着过日子，光顾着喝酒，该给牛和马添点夜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