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爸进了屋。

司猗纹蜷曲着身子继续抽烟。

姑爸自己看了一个杌凳坐下，腰板很直。

司猗纹逆着光看去，屋里就像多了一截树桩子。

姑爸也朝斜卧在床上的司猗纹看了一眼，她觉得她就像是随意堆在地上的一个土堆。

&ldo;人哪，就得会看个形势。

&rdo;姑爸开口就说，显然话里有话。

司猗纹不看姑爸，只是抽烟。

&ldo;过去的人，讲看风水看阴阳宅，看坟茔，如今讲的是看形势。

&rdo;姑爸又补充着自己的话。

司猗纹明白姑爸的矛头所向。

&ldo;可先前那些讲究看风水的、看阴阳宅的、看坟茔的人，也没有几个落下好结果的。

皇帝的坟茔最好，该驾崩的时候还得驾崩，该丢掉江山的时候还得丢掉江山。

&rdo;姑爸的矛头所向进一步明确起来，这使得司猗纹终于忍耐不住了。

&ldo;姑爸，&rdo;司猗纹从床上坐了起来，&ldo;你这是什么意思？&rdo;

&ldo;我是说那些人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rdo;姑爸换了一种说法。

&ldo;这我管不着。

&rdo;司猗纹说，&ldo;可你左一个看形势右一个看形势，是什么意思？&rdo;

&ldo;意思多着哪。

&rdo;姑爸说，她是想彻底激怒司猗纹。

&ldo;你说清楚。

&rdo;司猗纹扔掉大半截烟。

&ldo;这事儿们没个说清楚，说清了人就都成仙了。

&rdo;姑爸扭过身子，给了司猗纹一个后背。

司猗纹被彻底激怒了：&ldo;你说不清楚，我说得清楚。

&rdo;她说，&ldo;你无非说我交出了几件家具，交出了几间房子。

刚才一院子人，你为什么不去冲他们说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道理？你为什么不去把住那一院子东西？现在人走了院子空了，你一会儿要抢眉眉的烟，大嚷着破四旧；一会儿又坐在我眼前把看形势比作看阴阳宅。

我就是要看形势，不看形势我活不到今天‐‐连你也活不到今天。

那工夫叫你去砸鞋帮儿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我去；叫你去糊纸盒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我去。

你是大家闺秀，我也不是捡煤核出身。

我为了什么？为了我，也为了你。

连你们家的老太爷都得我养着，那时候你到哪儿去了？你那哥哥到哪儿去了？你那弟弟到哪儿去了？家具能吃房子能吃，你为什么不去吃一辈子？你为什么不去把住那写字台叫嫂子把住那麻将桌叫嫂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