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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商人一听我爸就是周大我,一步窜过去,一把逮住我爸的手腕,嘶声叫道:“弟弟!”
。
然后就泪眼婆娑。
我父亲被他抓得七荤八素的,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另外几个麻将搭子也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地怔在那里。
连我也忘记了写作,停止了对键盘的直接蹂躏,开始仔细地观摩起眼前这个别开生面的场景:那个商人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爸的手腕,好象生怕一松开,我爸就会飞掉一样,另外一只手艰难地从自己的旅行包里翻出来一本发黄的族谱。
他把那本族谱强行塞到我爸另外一只手里,让我爸翻到哪页哪页,然后用自己的手指指着一排模糊不清的文字,对我爸说,50多年了!
弟弟50多年过去了!
这就是你的名字呀!
其实关于我父亲的身世,我和我姐很小的时候就听我奶奶说起过。
奶奶说我父亲很小的时候,江北老家忽然闹起了天荒,田地荒芜,盗贼丛生,瘟疫流行,生灵涂炭。
那阵子祖国解放没多久,我国新成立起来的人民解放军,也不像现在的人民子弟兵这样,跑跑步吃吃饭,防防洪抗抗旱,打打木靶,顺便再搞搞军事演习就行了。
新中国刚成立的那阵子,他们可忙活了,这边刚刚剿完土匪,那边就要开赴朝鲜战场,帮助兄弟国家去打美帝。
所以一时半时的,擅长拯救人民于水火的解放军们也顾不上老家江北的那点子小小的内伤。
于是老家江北那一末,我爷爷那辈子人民,只能自救。
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拖儿带女的四处行乞。
我奶奶说,当年我爷爷左边箩筐里面放着我爸,右边箩筐里装着我姑,从江北一路行乞,迤俪而至风景如画的江南。
最后苟于活命,不得不将我爸典当给当地一名姓周的大户人家。
换来几十斤大米,然后凄然别去。
那个收养我爸的没落资本家,就是我连面也没见过的爷爷,当年被红小兵们乱棍打死的革命逃兵,他姓周。
后来我爸托他的福,也当了十几年不明不白不干不净的黑五类,反革命分子,上山下乡的受尽了苦难。
但是现在,原来的爷爷终于派人从江北来到江南,他们决定重新认领我爸爸。
只是50多年已经匆匆过去,当年的那个被江北遗弃在江南的缨儿周大我,现在已经老态龙钟。
那天下午,父亲和父亲的哥哥凭着那本发黄发霉的族谱为媒介,两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忍不住相拥而泣的场面颇为感人。
后来,那个姓章的江北商人在我家小住了一阵子。
还煞有介事地陪同着我爸和我,去我妈的公墓前烧了许多道黄草大裱。
他虔诚地跪在我妈墓前,替我妈烧纸钱的时候,居然老泪纵横。
我当时目击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场面,心想,这年头,能为一个未曾谋面的弟媳妇烧纸钱的,本来就已经不多。
更何况他还可以弄点眼泪出来,真是难为他了。
仅由此,我开始亲切地称呼该商人为伯父。
再后来,该商人就开始在我市各大商场里进进出出,整天忙里忙外的,到处推销着江北老家的一些手工业产品。
我爸活了那么一大把的年纪,第一次被原来的祖宗认领,从此象征着自己已经有了个叶落归根的去处,自然是满心欢喜。
此后他的麻将不打了,二胡也不拉了,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哥哥身后,到处为哥哥的产品搞义务推销,瞧他那副自我陶醉的下贱样,我觉得他像极了电影里专门替皇军跑腿的汉奸。
那段日子里,我爸像是一夜之间忽然年轻了好几十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