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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3页）

父亲冷笑一声，蹲在地上，掏出烟袋，巴嗒巴嗒抽起烟来。

妻子匆匆走上前去，解开拦腰捆住红绸的布条，抖开红绸，只看了一眼，就懊丧地退到一边去。

&ldo;看小弟弟！

看小弟弟！

&rdo;女儿挤上前来，手把着炕沿要上炕。

妻子弯下腰，对准女儿的屁股，凶狠地抓了一把。

女儿尖叫一声，飞快地逃到院子里，撕着嗓子哭。

是个女婴。

她蹬着沾满血污的、皱皮的小腿嚎哭。

她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哭声洪亮，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孩子。

她的屁股下有一大摊黑色的屎，我知道这是&ldo;胎粪&rdo;。

在红绸子上像软体动物一样蠕动着的是个初生的婴孩。

&ldo;丫头子！

&rdo;母亲说。

&ldo;不是丫头子谁家割舍得扔！

&rdo;父亲把烟袋锅子用力往地上磕着，阴森森地说着。

女儿在院子里哭着，好像唱歌一样。

妻子说：&ldo;你从哪里抱来的，还给人家抱回哪里去！

&rdo;

我说：&ldo;抱回去不是明明送她死嘛！

这是条人命，你别逼着我去犯罪。

&rdo;

母亲说：&ldo;先养着吧，先养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缺孩子的。

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

你们行了这个善，下一胎一定能生个男孩。

&rdo;

母亲，不，全家人，念念不忘的就是要我和妻子交配生子，完成我作为儿子和丈夫的责任。

这种要求的强烈程度随着我和妻子年龄的增大而增大，已临近爆发的边缘。

这种毒汁般的欲念，毒害着家里人的情绪；每个人都用秤钩般的眼睛撕扯着我的灵魂。

我多次想到缴械投降，但终究没有投降。

现在，每逢我在大街上行走时，我就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怖。

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好像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抑或外星球上降落下来的人形怪物。

我酸苦地瞅一眼无限虔诚地为我祝祷着的母亲，连叹息的力量也没有了。

我找出半卷手纸，为女婴擦拭胎屎。

成群结队的苍蝇嗅味而来，它们从厕所里飞出来，从猪圈里飞出来，从牛棚里飞出来。

汇成一股黑色的浊流，在房间里飞动。

炕下的暗影里，成群的跳蚤像子弹般she来she去。

胎粪又黏又滞，像化开的沥青，像熬熟的膏药，腥和臭都出类拔萃。

我吃力地擦着胎粪，微微有点恶心。

妻子在外屋里说：&ldo;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问，好像不是你的种，人家孩子你擦屎擦尿，好像是你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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