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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机站的小干事人不错,领着她到仓库时,怕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不会跟人打交道,还帮着介绍了一下。
可人家赵师傅完全当没听见。
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小干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冲江糖笑了笑,小声提醒:“本事大的人,脾气都不小。
不过赵师傅人其实挺好的,面冷心热呢,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江糖微笑着表示理解。
心说:那也得给我相处久的机会啊,眼前这状况,可不太妙。
心里虽然在吐槽,但江糖向来不是轻易说放弃的人,何况不试试,咋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呢。
受点冷遇就打退堂鼓的话,甭说别人怎么看,首先自己这关就过不了。
想要别人指点,那学习的态度就得摆正。
所以,江糖姿态越发乖巧认真,看赵师傅似乎在指点徒弟,她便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骄不躁地等着。
赵师傅,名叫赵明德。
是农机站的定海神针,从省一机退下来的。
修农用机械那是大材小用。
要说为啥到这儿?还不是因为前些年省一机也闹革命啊,厂里分成了两派,赵师傅是焊联总的,还有一派是炮轰派。
焊联总人多势众,炮轰派人少式微,由于省革委会主任陈复生支持一派、打压一派,两派斗争越来越激烈,以至发生大规模武斗,造成多次流血伤亡事件。
随着武斗更加频繁,器械也跟着升级。
由开始的拳脚相踢到使用棍子长矛,发生了多次死伤事件。
苏省有三大军工企业,其中省一机是生产坦克、装甲车和部分特殊型号的舰艇。
曾有多次,炮轰派开着开着坦克、装甲车和装有机关枪的卡车上街武装□□示威。
武斗最严重的一次,焊联总曾有十来人被当场打死。
这样的氛围就像一头不断吃人的野兽,青年一辈跟着被牵扯其中。
赵师傅有一独子,六九年时跟炮派的几个小伙子杠上,推搡之间失足落水里了。
那会儿大冬天啊,南方的湖面冰层不够厚,大家又穿着棉袄,这一跌进去不到两分钟,人就沉水底了。
再捞起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跟赵家小子打架的几人也没讨着好,最大的那个被判了十六年,另外两人也判了八年。
可判刑了又能咋样啊,换不回儿子的命。
而这样的事,在那几年并不少见,因为武斗革命失去亲人的何止他一个呢?
赵明德媳妇早没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
儿子去世后,他见厂子里越来越乱,两派已到了水火不容,便心灰意冷。
他对这样的局势感到迷茫。
明明身旁仍有同行的革命同志,却犹如在黑夜中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