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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没有教育没有榜样,只是失去教化的皮囊,大概实在怪不得他们。
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圈套的究竟在哪里?
造物钟爱对称,他想。
倒在地上时,他再次看见不远处的水泥墩。
一,二,他知道自己马上会变成第三个。
他没有牵挂,甚至终于可以将涉谷公园外舞厅里的那人从记忆里抹去了。
这是第多少次了?她们显然是刚刚修剪过的宽阔腹部的触感又在心头闪过。
她们四肢均匀,身姿柔软,张开后的光滑躯体,像展开巨大翅膀的蝴蝶‐‐他钟爱的一切。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呢?狗屁。
再等一等,在呼吸最后停止前,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他感到熟悉的炙热,是水泥的温度吗?‐‐他感到自己渐渐被固化。
最后一件事‐‐他终于回到多年前那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他已经在读初中,有天突发奇想决定偷用父亲的发蜡,不太熟练地把头发梳成想象中的样子。
他清楚地记得在镜子里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脸庞时的震惊,挫败感如此深刻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此前他从未对自己的脸有过意识,现在看清楚了,丑陋的脸,像是来自一个他讨厌的陌生人。
第一次审美的尝试与觉醒,第一次灵魂的成形并附着。
他从前是瞎的,此刻才看得见。
他感到震惊、挫败、悲愤、自卑,一生未走出阴霾。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现在,他终于要去寻找新的皮囊。
他知道没什么能够禁锢灵魂,这些水泥算不了什么。
他想象着有一天当新的皮囊被找到之后,灵魂附着而上,刹那的微观与宏大、戏谑与庄重,另一种寻觅、吸引、挑逗与结合的喜悦。
寻觅是必不可少的,他心满意足地想着,之后便紧闭双眼‐‐等待的寂静。
罗曼蒂克消亡史
一
仅从穿衣做派而论,他已经像极了一个沪上的中产者,终年考究的长衫,身后跟一个浦东乡下找来的听差。
每天早上吃过王妈亲自安排的早饭后出门,整个上午都泡在茶馆里,中午自然是在那么几家饭店里挑一家。
他早已习惯了中国菜,下午则泡澡堂子,身边往还的也尽是沪上各种公子哥或是年纪更长的家底实在的白相人。
渡部身处其中,经年累月,再看不出日本人的样子了。
他十几年前在日本跟留学生杜小姐结婚后就一起来了上海,杜小姐模样尚可,年轻高挑,性格温顺,经济富有,一切都无需他操心,更妙的事他似乎是下了船才知道,此杜小姐正是杜先生的胞妹。
他们下船便径直住进了杜宅,到民国二十三年和二十四年,杜小姐先后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一直到死也没有再搬出去过。
澡堂子出来,按说就该去酒楼或是某个达官显贵的家里应酬,他却从来没有去过,就连杜请了梅先生吃饭这样的场面也不参加,晚上他有事做。
广东路靠近黄浦江,四国银行背身的里弄那齐墙高的桉树包围之下,有家叫菊的隐秘的日本餐厅,是经他打理的生意。
那原本是沪上顶级豪门家的财产,老爷在北京给皇上做事,回沪不久便去世,大概也是受所谓新思潮的影响,女儿竟与公子们打起了遗产官司。
除了两边的名牌讼棍在法庭里和报纸上的明争以外,杜先生被委托明里暗里地为某一方某一房出力,事后,或情愿或并不是那么情愿地,这一间房屋便作为好处转到杜的名下,成了他闲置的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