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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天空渐渐白了起来,雨早就停了,刚刚入秋,清晨的温度有些低,墙角里不知名野花正在挣扎着在枯黄干萎之前将自己的种子洒在风中,用不了多久一个崭新的生命就会诞生,没准这个新的生命还会具备一些它的父母并不具备的新能力,有可能它更加能够抵抗寒风,也有可能它更加能够抵御干旱,还有可能它可以变得更加强壮风吹不折脚踏不断,生命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轮一轮的循环着,生长着,进化着,直到世界末日来临的那天为止。
丁忧再次醒来的时候,晨曦的阳光顺着小巷的缝隙钻了进来,化为一条细小的光带印在了他的脸上。
浑身上下酸痛异常,每根毛孔里都透出酸涩的痛楚,丁忧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感受着身上湿答答的黏意,丁忧放弃了想要坐起来的念头,确切的说是他现在根本坐不起来,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丁忧能够感觉到这些老朋友上面传来的酸痛,但是他无法控制它们,就像母亲的离去、公司的解雇、女朋友和最好朋友的背叛一般丁忧根本就无能为力。
静静地躺在泥水里,不知为什么此时他的感官出奇的清晰,远处树上的小鸟在梳理着被雨水浇湿的羽毛,另一条街上嘶拉嘶拉油条下锅的声音,屋檐上猫儿走过瓦面传来的轻轻细响,就连不远处垃圾堆上嗡嗡乱转的苍蝇振翅声都是这般的清晰,这一切不用看丁忧就知道,甚至一幅幅的图画都直接映入到了他的脑海里,这般清晰,比亲眼所见都更让人感到震撼。
如果说以前的世界是低分辨率单声道的录像,那么现在就是1080p高清晰立体声,不,起码是杜比8.1声道的那种震撼感觉。
不过丁忧无心于这个世界,再美好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也对突然而来了敏感知觉没什么感觉,他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的盯着头顶上的那一方纯净天空,没有云,什么都没有,纯净的就像是蔚蓝的海洋一般,周围的人都抛弃他了,世界已经抛弃他了,即便这个世界再美好又有什么值得留恋?丁忧想到了死。
“我昨天晚上不是被什么咬了么?对了,似乎还被一根尖刺穿透了心脏,为什么我没死?昨晚只是一个梦么?”
悲哀如泉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将丁忧淹没。
他想永远不理会世间的一切,就这样死去,但一个声音穿透悲哀的密闭淡淡的浮现在丁忧的脑海,“至少应该将母亲的骨灰先安顿好。”
“对,妈妈的尸体还在家里没有火化,我要是死了妈妈怎么办?不能让母亲就这样被扔在家里。”
丁忧缓缓的坐起,刚才的酸痛感丝毫没有降低,本来连动都不能动,但是丁忧却就是这样坐了起来,撑着他的就是这样一个愿望。
眼神依旧空洞,丁忧缓缓行走于街巷中,跌跌撞撞的有如刚吸完毒的隐君子一般,配着他此时惨白的脸,不会有人怀疑他刚刚吸了多少毒品。
丁忧的父亲三年前死于肺癌,没想到三年后丁忧的母亲也得了同样的病,父亲的那场大病不光掏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背负了几万块的债务。
三年间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卖房卖血好不容易才在十几天前还清了债务,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庆祝,母亲那原本健康的身体却突然像山一般倒塌了。
检查,癌症!
母亲根本就没有看病的念头,选了昨天的日子直接踩在凳子上,用晾衣服的破旧绳子将自己挂在了原本并不结实的屋顶木梁上。
就这样简单,丁忧没了亲人,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样干脆的走了。
丁忧知道崇信上帝的母亲是怕自己的病拖累这个家,拖累他才选择了这样一条漆黑的道路。
但是丁忧依旧无法原谅母亲,他觉得母亲抛弃了他,用一根绳子就永远抛弃了他割裂了彼此之间的母子关系,既然是母子为什么不能一起来承担呢?
远处母亲和他相依为命的那个破烂的简易木质平房缓缓出现在眼前。
木板墙上突然之间多出来的鲜红刺眼的大大拆字狠狠地刺痛了丁忧的眼睛,丁忧突然感到很滑稽,很想笑,这世界太可笑了,昨天早上自己的母亲离去了,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办完了死亡证明后突然间发现母亲用辛苦一辈子留下来的一千五百块钱连买个骨灰盒都不够,紧接着他的工作没了,然后发现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女朋友住在了一起,现在可好,连唯一属于自己的这间二十多平方的小屋也要被人拆掉了,这太他妈的好笑了,丁忧止不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的叫人心酸。
笑声中丁忧一把扯开围在家门口上的警戒线,那应该是昨天母亲上吊后警察来拉上的。
面对着那扇熟悉的斑驳到有些破烂的木门,丁忧沉静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木门,就像是在抚摸着昨天之前的美好生活,轻轻地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一股熟悉的霉味从门里散发出来,这种木质简易房下完雨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这种味道,对于丁忧来说这种味道代表着温暖,代表着一切的美好。
母亲的身上盖着一片雪白的白布,从头到脚,干净的不成体统,就像是母亲走后所留下的一般,丁忧将木门关上,雨后新鲜的空气被隔绝在了外面,屋中是母亲的味道。
丁忧缓缓坐在母亲的身旁,他没有勇气去揭开盖在母亲头上的那方白布,他还是有些不敢面对这一切,不敢。
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世界中似乎就只剩下这间小屋了,麻木的孩子和他沉睡着的母亲。
泪水悄无声息的滴落……
嘀——嘀——嘀——!
一声声不耐烦的按笛声突然将丁忧从安静的世界中生生扭拽出来,丁忧感到自己的情绪被撕裂了一般,上面露出来的都是血淋淋的鲜活肌肉。
咚咚咚!
不耐烦的粗暴敲门声响起。
“是不是你家定的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