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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总是格外使人自觉面目全非。
打上学时起,一直到在百货公司上班做收银员,江蕙都没有抛下过自己这点阅读喜好。
自然,她的人生在出嫁后改换了另一副模样。
她怀着孩子结婚,得了对她这样一个先孕的女人“至关重要”
的名分,旋即便丢了工作。
于是整天只好顶着这样光鲜的名分和良嫂在家里围着孩子转。
那样年轻就意外地初为人母,她自然什么都不懂。
甜蜜时心旌神荡,痛苦也可以教她彻夜难眠。
临产在傍晚。
她被架在病床中央,充满牲畜性的姿势。
她在床上从静默到小声啜泣再到哭出一句我的腰,我的腰好像断了,漫长的过程持续到下半夜,她感觉自己是一只很残破的风箱,出的气一次次要比进的少。
“求你了,家樵,去叫一叫医生。”
她眼泪汪汪。
最后看见被护士提在手上又腻又滑的婴儿,被解放的喜悦同更深的苦楚同时砸到头上,她有欲哭而因为干涸无法流出的眼泪,为她此生最爱的小女孩未来不知道要经历的多少翻版与翻版之外的痛苦。
家樵站在她们旁边,表情像在看没有译制的进口电影。
他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为什么看这样起劲?明明不好看的啰。”
“我控制不了。”
“生出来了你不会还在痛?”
他虽然像要从沙发站起来,语调却还是困困的。
“痛。”
她仍旧眼泪汪汪,“不要叫了。
会痛很久的。”
回到家开始哺乳才是噩梦的第二章。
云舒把她的乳房咬得一团糟。
远未等得到长好,就又轮到下一次喂奶。
方鼻厚唇的阿良跪坐在床下轻轻给她涂药膏,从前经年务农、彼时饱揽家务的手既宽既热,像一张波斯绒毯。
阿良一边用叹息的语气讲过来人的安慰话:
“太太,是这样的。
是会这样辛苦的。”
如愿成为云太太的江蕙不讲话,只觉得自己从胸口碎到了灵魂,这感受远比当初决定走进婚姻甚而是生孩子时都来得更强烈。
自深深处有个问题在向外涌,然而快出口时,她又觉得太多余:
阿良,这样的“太太”
做着又有什么意思?
阿良捏着她的小腿肌肉问,太太,您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定要说出来,闷在心里的样子教我们都好担心。
她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把“我”
虚化成了暧昧包含家樵的“我们”